天空中,七顆排列成北斗七星的雷柱炫目刺眼。烏壓壓的劫雲中,首尾俱全且龍鱗都可見的雷龍齊齊仰頭。震耳的雷聲響徹天地,哪怕是已經用真元護住了耳朵,心神還是被震的好一陣激盪。
胡映雪發現有十來股神識膽大的朝半空的劫雲探去,剛心說怎麼有這麼多膽大到愚蠢的人,周圍的圍觀人羣中就接連有數人哇哇的吐出一口或者好幾口鮮血。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且一點恢復的跡象都沒有,明顯是傷了神魂根本。
搞清楚爲何那些人會如此,有人就一點不屑的呸了一聲,“活該!”
的確是活該。用神識探查劫雷是勇氣可嘉,可不能在別人渡劫的時候如此作爲。渡劫時本就受不得干擾,更何況還是已經進行到了關鍵時刻。叫一聲卑鄙小人,都算是罵輕了。
對於要不要教訓那些人一下,胡映雪一點興趣都沒有。說實話,那些人也不值得她罵。被人忽悠了幾句就能犯下這種能和常識掛鉤的錯誤,這絕對是愚蠢到家了。和這樣的蠢貨計較,那絕對是掉價。
相比較那些被忽悠就成爲別人棋子的人,隱藏在人羣中的枯骨殿門人和血欏一系的冥修纔是值得關注的人。雖然胡映雪發現自己對一些氣息變得更加的敏感,卻也不能將所有暗藏的人都找出來。不知道對方接下來會做什麼,只能嚴防死守。
在第九重第三道劫雷落下的時候,有人突然驚叫起來:“那邊是什麼情況?”
因爲這一聲驚叫,不少本來將注意力都放在青陽渡劫一事上的人才發現天厥城的正上空突然出現大片血色。當衆人看過去,那邊的血色凝集的速度似乎變得更快,不多時就形成了一個幾乎能將整個城區覆蓋起來的血紅色漩渦。
血色漩渦一陣激盪,正中出現了一道看起來有些模糊的黑影,似乎是在等待從中鑽出來的契機。就在那黑影變得更爲清晰的那一刻,天厥城北方突然竄起一道連天接地的劍影,戰意沖天。
一聲錚鳴,那道巨大劍影中影影倬倬,似乎有成千上萬人在一同舞劍。成片的劍影衝出了巨劍,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向血色漩渦的中心處。血色漩渦又是一陣激盪,中心處傳出一聲怒吼。
眼前的變故讓大半人再也沒心思關注青陽渡劫,胡映雪卻絲毫不敢有所放鬆,反而送出更多神識來提防偷襲者。事實證明,此時更加小心謹慎是對的。
血色漩渦的出現讓許多人匆忙趕回城內,空出來的地方卻迅速又被人佔滿。後來的這些人面朝着青陽擺出人陣,明顯分爲兩派,但都是煞氣漫天,肯定不是友人。
看對方結了人陣,不等胡映雪開口,虞偲就站了出來。在他的指揮下,除去胡映雪、慕天玄、尉遲瀚宇和姬巍四人,剩下的九重天門人弟子以及隸屬於他們的護衛僕役也擺出了人陣。
經歷過陰陽魚羣島大戰,他們這些人也算是訓練有素且默契十足。即使虞偲讓衆人擺出的人陣以前並未使用過,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佈局。枯骨殿的人和血欏的手下剛剛將人陣擺佈完畢,就發現對面已經有擺好的人陣在等着他們發起進攻。
有人在回城與自家人會合的時候還惦記着正在渡劫的青陽,用神識探了下當即大驚失色。這纔不過片刻,那邊竟然擺出了那樣的陣仗。不管是想要圍攻的人,還是想要守護的人,結成的人陣都讓懂得陣法的人移不開目光。
血色漩渦裡再次傳出一聲怒吼,這像是下了一個命令。圍攻胡映雪那邊的枯骨殿門人和血欏的手下一起發起了進攻,城中突然四處起火且喊殺聲連片,城外各門派的行宮也紛紛遭遇了攻擊。總之一句話,天厥城大亂。
看眼下的情形,應該是胥銳想拿下天厥城,血欏也想拿下天厥城。不知道他們原本的計劃是怎樣的,或許是青陽渡劫刺激到了他們,讓他們都選在了此時動手。至於他們爲何想要拿下天厥城,城外被重兵守衛的傳送陣應該就可以說是答案了。
天空中的血色漩渦應該是血欏的手下弄出來的,相比之下枯骨殿那邊就遜色了許多。胥銳會甘願被血欏比下去麼?答案當然是不可能。一聲爆吼從天厥城相隔並不算遠的山域中響起,不多時就可以看到一個龐然大物迅速朝天厥城這邊奔來。
像是將多種妖獸強行揉捏在一起,龐大的身軀高有十餘丈,雖然大體是個巨猿的形狀,但巨猿的四肢和軀幹上都佈滿了不同種類的妖獸身上的某一部分。就拿它的手臂舉例,各種妖獸的肢體像汗毛一樣分佈於手臂上。一句評價,相當的噁心。
注意到那怪物,胡映雪便有些理解爲何枯骨殿的人和血欏的人會跑來圍攻正在渡劫的青陽。那怪物要到達天厥城必須通過青陽渡劫佔用的那處小平原,也就是說他們要接近那怪物就必須先儘快清除這個障礙。
枯骨殿那邊的目的就不用說了,那怪物是魂獸,也就是他們用了不少心血培養出來的一個秘密武器。血欏那邊的目的也不算難猜,應該是看中那怪物的戰鬥力,便想在滅殺前看看能不能收服。
胡映雪是絕對不會考慮要不要收服那個怪物。看她養的那幾只就可以看出來,她一點不介意它們額外形多數看起來都十分普通。普通一點沒關係,絕對不能夠讓人覺得噁心。她沒什麼特殊嗜好,不會把那種噁心當特點來喜歡。
魂獸也懂得趨利避害。感受到天劫的威壓,奔跑的動作就緩慢了下來。等到距離青陽所在的位置還有個二十里的距離,它就停了下來。想繼續前進,卻不敢輕易冒險的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讓它感到難以抉擇,不停的原地轉圈圈。
枯骨殿的人和血欏的人都被在虞偲指揮下結成人陣的人攔截了下來,偶爾有幾個大乘期的繞過人陣想要搞突襲,沒有一個人能越過胡映雪、慕天玄、尉遲瀚宇和姬巍四人組成的第二道防線。
在這樣的嚴防死守下,雖然外面打的熱鬧,青陽卻是一點未受影響的挺過了九重天劫雷的第七道劫雷。身上的青色道袍還是隻能看到一縷一縷的黑色竄起,而那青色道袍上卻是不見一點痕跡。
就在這個時候,青陽突然動了。使用了一個傳送符,讓他瞬間換到了距離那怪物僅有一里地的地方。天上劫雲立馬追了過去,一聲又一聲像是透出幾分憤怒的雷聲又一次震的一衆人心肝亂顫。
看到青陽主動接近了那怪物,不說外人,就是九重天的內部都有不少人懷疑他是不是瘋了。身爲徒弟,胡映雪卻是並不怎麼擔心青陽。以她對自家師尊的瞭解,如果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他絕對不會在渡劫時做出這種動作。
只聽那雷聲,就可以猜測到下一道劫雷一定會比本來要降下的劫雷強。再加上天劫會將那隻怪物也算在內,強度只是翻一倍都算少的。
青陽看起來十分淡定,換了地方後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把陣旗。擡手散開,一個陣圖便在他的腳下顯出紋路來。然後他拿出了慕天玄之前給他的那個儲物袋,從中取出九件品階至少爲地階八品的法寶安置在陣點上。
在延遲落下的劫雷衝下來的時候,青陽才安置好九個陣點。朝其中一個陣點打出一道真元,本來在地面上若隱若現的陣圖就變得清晰起來。衆人本以爲那陣圖會撐起結界替他擋住劫雷,卻沒有看到結界應有的光出現在他的頭上。
伴隨着轟鳴,青陽瞬間被劫雷淹沒。有些扔在關注這邊的人都禁不住爲他擔心,下一刻聽到的卻是那怪物滿是痛苦的怒吼聲。等雷光稍散,就看到青陽身上只有一點雷光閃動,那對他根本不算威脅。
反觀那怪物,身上就沒有沒被雷光佔領的地方。每一處都覆蓋有大量雷電,而且數量都是那怪物難以承受的分量。伴隨着噼噼啪啪的響聲,怪物的體表不時的綻開大片電火花。那裡出現了電火花,那裡就開始冒出滾滾的黑煙。
胡映雪看了下青陽擺的陣圖,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想起爲什麼會覺得眼熟,嘴角禁不住抽了下。她當初和慕天玄、尉遲瀚宇渡劫時曾用一個陣圖將劫雷引入旁邊的深坑中,青陽將那個陣圖稍加修改後就變成將劫雷引流到那個怪物的身上。
也就是說,本來劫雷是按照兩個人的份兒落下的,卻因爲那個陣法讓兩人份的劫雷大多數都集中到了那怪物身上。這還是因爲劫雷淬體的好處不容錯過,不然所有的劫雷都得集中到那怪物身上。
那怪物不傻,當然想跑。可等它反應過來時,青陽已經布好並啓動了陣圖。那陣圖可不僅僅是會將劫雷引導到它身上,同時也將它禁錮了起來。除了扭動身體,它無法移動分毫。
在那怪物的怒吼聲中,又是一道劫雷落下。應該是不是很滿意青陽用這種方法投機取巧,這一次落下的雷龍有之前那個兩倍粗。且落到半空時瞬間分化成了九條,每一條都比之前那一條粗。這回沒衝向人,而是衝向了陣圖的九個陣點。
青陽再次丟出九個品階至少爲地階八品的法寶,填進了在之前空着的九個陣點之中。那九個法寶做了陣點,運轉中的法陣在雷龍正式落下光芒大盛,在位於陣心的青陽頭頂上形成了一個盤子形狀的屏障。
這個屏障可不是爲了徹底阻擋雷龍而設,上面有九個孔,被攔住的劫雷從那九個小孔傾斜而下。落到對應的陣點上,然後沿着陣圖的紋路集中到那怪物一邊去。開始的時候,還能聽到那怪物的怒吼。很快的,那怪物就只能發出滿是淒厲的悲鳴。
眼看那怪物已經變得奄奄一息,血欏的人還好,枯骨殿的人就像要瘋了一般。有人突然竄起,衝到九重天的人陣上空就要自爆。夏卿甩手丟出一個玉符,下一刻就聽血欏的一羣手下所在的地方響起一聲震天巨響。
這一系列事情發生太快,不少人都沒反應過來剛纔是什麼情況。就因爲沒反應過來,枯骨殿那邊又有人跳了起來。和之前那位一樣,也是想先用自爆來干擾青陽或者直接把青陽坑死。
就在他們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間,夏卿再次動了。竄起來幾個人,他便丟出了幾張玉符。下一刻就是接連響起幾聲震天巨響,有幾個要自爆就是幾聲。而且不是落在血欏的人陣中炸開,就是在他們枯骨殿自己的人陣中炸開。
在夏卿的通知下,每一次虞偲都能指揮自己這邊的人撐起結界。就是因此,即使每一次的距離都不遠,九重天的一衆人都沒有被波及到。反觀枯骨殿的人和血欏的那些手下,即使有人活了下來,也是受傷頗重,完全可以說已經潰不成軍。
俗話說的好,趁他病要他命。那邊都這樣了,九重天的人自然不會和他們客氣。留下一部分人維持着人陣,剩下的人都衝了過去。一陣快刀斬亂麻,沒用上多點時間就將那些還活着的枯骨殿門人和血欏的人殺的殺抓的抓,己方零損傷。
在這個時候,最後一道雷劫落下。這一次的雷龍不僅龍鱗清晰可見,龍眼還多了幾分靈動,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條真龍。形象更具體,降下的威壓自然更強,壓的已經奄奄一息的怪物不住的悲鳴。再看青陽,卻只有一臉的興奮。
卻說另一邊,左等右等也不見那怪物入城,胥銳叫人出城查探。沒多久,派出去的人就轉了回去。來到他的跟前單膝及地:“啓稟魔主,九重天的青陽真君渡劫,將那隻魂獸捲了進去。”
聞言,胥銳的眼皮子就一陣猛跳,“負責接引那隻魂獸的人都是死人麼?”
雖然感覺脖子後面涼颼颼的,負責彙報的人還是硬着頭皮回道:“和血魔君的手下一樣,已經全軍覆沒。”
血魔君就是指血欏,他很想稱帝,但鬧騰來鬧騰去還只是被人稱爲君。不得不說一下,這個負責彙報的人很聰明。雖然重點是枯骨殿負責那一處的人全軍覆沒,但加上血欏的人也全軍覆沒,胥銳果然沒有特別生氣。魔主沒發火,他的小命就保住了。
胥銳打了個手勢,負責彙報的人就退下了。等人走出去,他散開神識查看了一下位於頭上的血色漩渦,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因爲一直在遭遇攻擊,血色漩渦比剛形成時小了很多。不過裡面的黑色影子卻是始終在,而且看起來似乎越來越清晰了,甚至偶爾都能清晰的看到對方的麟甲。這卻不減那怪物隔着血色漩渦發散過來的威壓,那一股威壓反倒是越來越強。
和胥銳的鬱悶相比,血欏那邊的人都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稍稍好那麼一點。本來是安排負責破壞枯骨殿計劃的人全軍覆沒,本來應該已經在城中大肆破壞的傢伙還無法從血色漩渦中出來,讓他們的計劃也和枯骨殿的計劃一樣暫時無法繼續施行。所以他們誰都不用鄙視誰,不然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再說青陽那邊,雷龍落下後直接將陣圖撐起的那個結界撞了個粉碎。接下來,無論誰看向那裡都一樣滿眼都是雷光。轟鳴聲持續了很久,那裡的雷光從始至終都是炫目刺眼到不能直視。
胡映雪手心裡捏着一把汗,直到在雷光散去後看到一個從頭到腳都是一片烏黑的人。最後一道雷終於讓青陽有一些渡劫人的樣子,不過也就是身上的法衣多了幾處焦黑。
再看那怪物所在的地方。哪裡還還有什麼龐然大物,只有幾塊白骨碎片在它本來站着的地方躺着。很明顯,最後那一道雷將那怪物轟成了渣。雖然還沒達到連渣都不剩的程度,那怪物還是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屬於直接魂飛魄散的那種。
青陽身上的黑不是被雷劈的,是那隻魂獸被劫雷轟殺時產生的一些煙塵撲到了他身上。因爲要集中精神抵抗劫雷並且用劫雷連體,他都顧不上避開那些煙塵。一個清塵咒,再換上一身新的法袍,就立馬清爽了。
天空中的劫雲消散,這代表着青陽成功渡劫。衆人都以爲這便是結束了,卻看到整片天空突然霞光萬丈。一道金光在霞光中落下,直奔已經將自己收拾清爽的青陽。發現金光落下,青陽趕緊閃到了一邊。沒有正中目標,停留了片刻之後金光和霞光就一起消散無蹤。
胡映雪雖然沒經歷過飛昇,卻也知道那金光是什麼。眨了下眼睛,“那一顆定界珠終於也歸位了。”
接上她話的不是回到她身邊的慕天玄,而是從天厥城那邊傳來的一聲慘叫。轉頭看過去,天厥城上空的那個血色漩渦竟然已經只剩下一道馬上就要隱沒的虛影,虛影下方有一個爪子正在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