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校長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寫東西,喬蓮藕突然問陳老師要添捲紙,他也覺得十分意外。
一般的學生,寫上個八百多字就蠻可以的了,喬蓮藕卻還要添捲紙。她到底寫了什麼呀?一個小孩子,能夠寫出什麼好的東西來呢?
儘管校長很是疑惑,但面對陳老師的求助,他還是在愣了幾秒之後,馬上將自己抽屜裡的一個作文本上撕下了兩頁來,交到了陳老師手上。
“應該夠了吧。”
“嗯,應該夠了。這孩子,真是想不到……”陳老師小聲地嘀咕了幾聲。
喬蓮藕接過陳老師遞過來的添捲紙,馬上埋頭繼續寫了起來。這會子必須集中精力,不然注意力分散得太久,那就什麼都寫不出來啦,即便寫得出來,那也與前面的斷了氣息,寫出來的也不過是一些應付的話語罷了。
景校長這時候走到門口,拉開門出去了,這屋子裡坐了四個監考老師,加上他,就五個人,算了,還是到外面去轉轉,老師多了倆孩子壓力太大
。
陳老師坐下,再也沒有心思看書看報了。他對喬蓮藕的試卷充滿了期待,就好像一個踏踏實實的莊稼人辛辛苦苦地種下了小麥,現在馬上到季節了,收穫就在眼前,再過一會兒,就要吧看到喬蓮藕的試卷了,那長長的作文裡,能夠寫出些什麼東西來呢?
陳老師想不出來。
一個小孩子,而且是一個從鄉下來的小女孩子,有多少不得了的水平呢?嘿嘿,還是別期待太深了,否則,等會兒會失望的。他的班上,就碰到過類似的學生,文章寫得很長。但是看了半天,卻不知所云,簡直可說是言之無物。打個不好聽的比方,就像是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喬蓮藕的文章,十有八九也是又臭又長吧。哎,這孩子。
陳老師慢慢又有些替喬蓮藕惋惜起來了,從在那裡心情複雜,說不出的各種滋味。
又過了一會兒,喬蓮藕終於放下了筆,擡起了頭。伸了個懶腰。哦,剛纔只知奮筆疾書,根本連頭都沒怎麼擡起過。現在一放下筆,便覺得腰有些酸了,手腕也有些發酸呢。
“陳老師,語文做完了,可以交卷了吧?”喬蓮藕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陳老師。其他幾個老師和那個調皮的男生都一下子擡起了頭,睜着眼睛,驚奇地看着她。
陳老師眉頭一皺,一看時間,差幾分鐘纔到一節課的時間!
這麼快就做好了?可能嗎?那套題可是他絞盡腦汁,辛苦了半宿纔出出來的呢。
這麼快做完了,她還想跳級,直接上高中去?簡直是笑話啊。
小孩子年紀不大,怎麼這麼狂妄?現在一做題。總算是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吧。
陳老師站起來。說:“可以交卷了。喬蓮藕同學,你是不是再檢查一下?反正時間還早着呢,第一節都還沒有下嘛。急什麼?有些題慢慢想一想,應該還是做得出來的嘛,別灰心……”
“陳老師,我的題做完了,我要交卷了
。”喬蓮藕知道他再說下去,不知道還要說多少話出來。題全部做完了,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滿分一百分的題,她輕輕鬆鬆要吧考個九十五分以上。如果閱卷的老師欣賞她的書法,額外給她加兩分書寫分的話,那基本上就可以得個滿分了。
檢查,還檢查什麼?浪費時間而已。所以,喬蓮藕果斷打斷了陳老師的苦口婆心。
正在這時,喬慕然也擡起了頭,對監考老師說:
“老師,我也做好了,可以交卷了嗎?”
喬慕然其實早將題做好了。他的作文寫的沒有喬蓮藕的長,沒有那麼洋洋灑灑,只是按規定,寫了八百多字就行了,短小精幹,也是一篇不錯的議論文。他做好了,見妹妹喬蓮藕還沒有結束,還在奮筆疾書,便假裝檢查題,默默等着妹妹。
“啊?你也做起了?真的不檢查一下嗎?”陳老師覺得這倆小孩子都太特別了,一個做起,另外一個也說做好了,他們難道在相互抄題嗎?還是覺得題太難了,老坐着亂寫也不是辦法,所以乾脆交了試卷算了。
“好,當然可以交卷了……”陳老師說着,往窗戶外看了看,校長這會子看不到影子了,這時候,只有他自己作決定了。這屋子裡可有人作證,是他們自己要交卷的,不是我強迫他們交了的呢。
“你們兩個要不要去上個廁所?上完後再來考數學?”陳老師還是挺同情這倆孩子的。考試考得不好,和那個厲害的張老師又結下了怨,今後這日子,可是……
喬蓮藕笑着爽快地說:“行,陳老師,那我們就先去上個廁所吧,回來再給我們發數學試卷。”
說着,她和喬慕然拉開椅子,走出座位,拉開門,出去上廁所去了。
他倆一走,陳老師和另外倆監考老師便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湊上前來,要看倆人的試卷。
這麼快都將題做完了?這點時間,有做個啥名堂出來呢?語文可不比其他的功課,光是寫字就要寫很久的。再說那作文,光是拿着現成的抄就要抄四十多分鐘吧。
於是,他們懷着好奇之心,要看這倆狂妄的學生,究竟做了個什麼東東出來!
呀——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跳
!
陳老師呆住了,其他兩個老師也呆住了。那個調皮男生見三個老師莫名驚詫的樣子,便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也要瞅上一眼。他們三人的樣子,彷彿見到了一條蛇一樣!一張試卷,至於那麼讓人恐怖麼?
他一看,也呆住了。
這試卷,是剛纔那個叫喬蓮藕的普通女孩寫的麼?
這張試卷,與其說是她剛剛做出來的,還不如說是印出來的!在他的印象裡,可能只有印刷,纔會有這樣的效果吧!
整張試卷,沒有一點兒墨跡,那字兒之漂亮,端莊,看着真是一種巨大的讓人迷醉的享受呢!怪不得有書法家之說,看來書法家寫的字就是看着安逸!
這個調皮的男孩子,在他的心裡已經將喬蓮藕歸爲書法家一類了。他雖然沒有機會見到真正的書法家,但是眼前這字兒,應該算得上是了,況且這還是一個小學剛畢業的女學生寫出來的呢。
那一瞬間,喬蓮藕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一下子高了起來,大了起來,像一個神秘的偶像,讓他忍不住要膜拜!
他在這所學校裡,在他的班上,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調皮蛋,他從來都不愛學習,也從來都沒有佩服過那些所謂的學習好的同學,在他看來,他們都是一些無用的書呆子,除了埋頭苦學,再沒有一點其他的用處。
但是今天,他真真兒是有些佩服了。這麼短的時間,全部做完了不說,作文寫了那麼長不說,字兒還寫得這麼好!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幸好,他今天冒了幾句雜音,讓校長抓住了,讓他有機會經歷這樣讓人震驚的時刻!
他像剛纔那三個老師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怔怔地站在原處。
好半天,陳老師才說:
“好啊,漂亮啊,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學生寫得出來這麼漂亮的隸書啊,先不看她的題是否正確,就是這字兒,也要讓人擊節讚賞好久啊
!這個叫喬蓮藕的學生,真是太讓人驚訝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我剛纔誤解她了,我還以爲她是在胡亂寫呢,哪知道……”
陳老師說不下去了,激動和眼睛裡有了淚花兒,遇到這樣的學生,那可是他這個當老師的巨大的榮耀啊,能夠給她出一套試卷,那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啊!
……
從最初的驚訝裡掙脫出來,幾個人趁着喬氏兄妹還沒有回來的時間,趕緊讓陳老師把試題改出來!這題是陳老師出的,改張試卷,那只是分分鐘的事情而已。
陳老師忙從包裡拿出眼睛,戴上,又抖抖索索地拿出紅墨水筆,坐下,開始改起試卷來。
題的答案早已爛熟於心,根本不用費盡心機地想答案,一道題有幾種答法,一點兒也難不住資格很老的陳老師的。
題一會兒就改完了,前面的幾乎沒有什麼錯誤,陳老師不甘心,使勁地找,便是每道題都經得起推敲,實在讓他沒有機會挑刺。
前面的題改完了,現在輪到改作文題了。也許這作文裡可以扣上幾分的,無論如何都會扣上幾分的。一個小學生,寫一個初中生的作文,怎麼的都會找出問題來的。
陳老師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他一字一句地讀着,讀着讀着,越發得流暢起來,讀到後面,曾一度忘記了這是一篇學生的作文而已。他恍然以爲,這是他在讀一本雜誌書,或者報紙上的一篇文章呢。
他的筆拿在手中,一直想習慣性地往試卷上點上幾筆,打上一個叉,畫個紅圈圈,或者在哪一句不通順的地方畫上一個波浪線,再打個感嘆號,讓學生注意!
但是,讀完了,作文結尾了,他依然沒有機會落筆,畫上一星半點兒符號!
他急了,不甘心,又讀了一遍,但還是覺得沒有哪個地方寫得不對!
最後,他將試卷交給了另外兩個老師,無力地說:
“你們看看吧,我覺得我真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