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中種許多石榴、海棠、核桃、棗樹等, 很接地氣兒,也有取多子多孫、人財兩旺的福意。至於那些價值千金的名貴花卉, 都已經被主人親自剷除。
夏季花香四溢,樹葉茂盛。
當中一棵棗樹的茂密樹蔭下, 立着一個身穿洗得褪色的舊軍裝男孩子, 硬朗的圓寸, 五官更深邃, 沒有一般少年的靑澀樣子,氣質比長相更成熟。
甜妹兒目光掃過圓寸頭青年略深的眼窩, 跟大海寶眼型有些像。但眸裡一個如清湖面灑下的陽光,溫暖如陽, 另一個眼裡都是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離。
他面無表情, 一對眼睛明明望向你,但目光中沒有你, 他連看龔奶奶都有一種看人陌生人的感覺, 唯有看大海寶有轉瞬即逝的波動。
葉老爺子板着臉是嚴肅,夏老爺子板着臉是隱藏與不羈, 眼前少年給人感覺是冷淡,浸透在骨血裡的疏離與冷漠。
大海寶有些侷促, 手腳竟不知如何安放, 目光中有小心翼翼,還有幾分親近與期待,聲音卻很乾巴巴:“哥。”
龔檀嘯抽兩下嘴角,連打招呼都帶着一種敷衍味道, 聲音清冽略有些冷:“海寶。”他至少記得弟弟的小名。
空氣尷到凝固。
甜妹兒幾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爲龔灘嘯比思丫頭還大一歲,於是跟隨大海寶的稱呼,叫一聲‘龔哥’。林君英曾經承白家老倆口的恩,難得露出自以爲的‘姨母長輩笑’,她看起來跟成熟龔檀嘯像一個年齡階段的。
尷尬氣氛越濃。
當然,還有龔奶奶一個例外,她跟沒感覺到似的,笑呵呵把大海寶他們推給自己便宜孫子:
“是檀嘯啊,你弟弟很他朋友好不容易來家裡一趟,住得地方你來安排,一定要讓他們住得舒坦。”
龔檀嘯冷冷清清掃她一眼,龔奶奶立馬噤若寒蟬。
場面繼續保持尷冷。
“喲,檀嘯的弟弟,咱們家裡好久沒來這麼多客人,歡迎歡迎!還都是爲人民服務的紅星隊小將呢!”
一個帶着紅星隊袖章的少女,從西邊院子走出來,笑着自我介紹一番:
“同志們好,我叫龔紅榴,是檀溪的堂姐,同志們可以叫我紅榴姐,龔奶奶,爺爺最近睡覺都依賴您,您去照顧他老人家,這裡可以交給跟檀溪。”
龔紅榴雖是典型革·命打扮,但眉宇間隱然透露幾分書卷氣,她眼睛彎彎嘴角彎彎,一副親切友好模樣。
說起話來跟真心實意爲別人考慮一樣。
果然聽得龔奶奶擡頭挺胸,得意洋洋瞥便宜孫子孫女一眼,像只開屏孔雀一樣走掉。似乎智商有點不高的模樣。
如果不是剛纔她,見龔奶奶離開背影的那一眼,有點類似像看猴子雜耍的目光,並且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飾。
甜妹兒他們可能會認爲,龔紅榴這是個親和開朗的小姐姐。
這龔家真的不止一點尬。
院子裡雙方再次你來我往客氣一番,禮節笑容跟不要錢一樣,那位海寶哥龔檀嘯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高冷模樣。
龔紅梅一邊也在打量客人們。
跟那個缺啥裝啥的‘繼奶奶’不一樣,林君英她是見過的。
其餘六個從深山老林走出來的少年少女,長得跟其他小縣城裡出來的娃娃根本不一樣,人羣裡一眼就能看出區別。
暫且不議論俊男美女的好樣貌,那周身氣質恐怕也只有類似龔家這類大戶人家,才能細細培養的出來。
單單說那個面如冠玉的美少年,氣質如幽蘭,穿着肥大黃色套裝,竟像一種古代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
最亮眼的是那個有傾城容顏的女孩,身材高挑勻稱,皮膚白的晶瑩剔透,鼻子秀挺,小巧的嘴脣粉嫩嫩的,一雙黑漆漆的杏眼,烏溜溜的極有靈氣。
聽聞叫葉甜甜,確實很甜吶。
這要生在過去,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小妖精。
小妖精·甜妹兒:
……呵呵。
“海寶對嗎?爺爺他最近病得有些厲害,脾氣有一點不太好,白日裡昏睡居多,被吵醒可能會小孩氣,咱們午飯時間再去拜訪,我和檀嘯帶你們轉轉院子。”
“檀嘯從小到大都是這個臭毛病,冷得跟冬天寒雪一樣似的,不愛說話,半天蹦噠不出一個字,你們別跟他計較。”
這話說的相當親暱,可當事人目光冷冷淡淡,跟談論的好像不是他一樣,對大海寶他能叫一聲,對龔奶奶他也能點個頭。
但對龔紅榴全程無視。
要不是這位堂姐能幫助他接待‘客人’,恐怕他已經擡大長腿走人,看來這位冷漠哥也不全部討厭他‘親弟弟’。
龔紅眉真的帶着他們在各個院子裡遊逛。
面積真的很大。
四合院的院落寬綽疏朗,四面院落各自獨立,以遊廊連接彼此,封閉式的住宅使四合院具有很強的私密性,關起門來自成天地。
甜妹兒與山紳走在人羣最後面,咬耳細語,交換意見。
怕是也只有山紳,能從屋子裡看出大海寶的父母哥哥生活的怎樣,自己龔家有木有問題,他們好想辦法應對。
畢竟,等大海寶父母回來,他說不定會在這個尷尬冒煙兒的龔宅呆一段時間,對於純良無害的天然呆海寶寶,想想都是折磨啊。
龔家四合院東西南北四面都有裡院子,雖然是新種花國已經成立,但住的規距仍然嚴格按照舊年代規矩來。
北面是正院,坐北朝南,通風采光最好,是父母長輩住的。
山紳偷偷給甜妹兒玄學小科普:“風水中北是屬水的,水招財,父母長輩住在北方能鎮守家中財氣。”
東西廂房是給兒女們住的。
左手邊的是西廂,龔紅榴住的地方。
風水裡西屬金,女孩爲“千金”,金枝玉葉。
右手邊是東廂,是龔檀嘯以及兩位位不在家堂哥住的地方。
太陽從東方升起,代表陽。
且東邊屬木,木加東是“棟”字。
希望男孩長大後能幹一番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事,成爲家庭和國家的棟樑。
南邊的房屋稱爲南下房,冬天上京會刮偏北風特別冷,但夏天很悶熱,冬不暖夏不涼,以前是看家護院的人住的,現在用來作客廳或書房。
“呀呀呀,這講究。”
甜妹兒小學究一樣晃兩下腦袋瓜。
山紳只覺得她是不是太陽成精,怎麼笑起來都有一股暖洋洋的陽光味兒。
他看着她頭上幾縷俏皮捲髮有點眼癢癢心癢癢,伸出指節分明的手幫忙捋平,手感柔軟,不自覺順從自己心意,揉一把頭。
然後自己整個僵硬。
甜妹兒杏眼瞪得圓溜溜的,黑白分明、清透見底,裡面都是滿滿的警告,別想把她當小侄女,他也沒比她高出很多。
文陽熙腳步一頓,放慢速度,來個‘人羣尾端三人行’。他意味不明瞅一眼山紳,心裡盤算着與最好忽悠曉丫頭一起與他幹架,勝率負率應該如何。
他不傻,肯定不會單幹送人頭,套麻袋必須得找幾個同夥。
山紳尷尬地摸摸鼻子,一本正經解釋道:
“那些裝修、雕飾、彩繪都有幸福、美好、富裕、吉祥的象徵意。”
“但很多東西都被破壞,比如飼鳥養魚、疊石迭景,還有嵌於門簪、門頭上的吉辭祥語,都被毀壞,那些寓意四季平安的月季花瓶被砸碎,也無人清掃………”
甜妹兒很快被轉移注意力,關心問道:
“卦像怎樣?”
“兇卦!”
山紳眉頭緊皺。
甜妹兒小臉都皺成包子。
文陽熙眸地冷光一閃,周圍氣勢忽變。
他們絕對不能放任大海寶在龔宅,可能需要舔着面子,當一會下鄉來蹭吃蹭喝來蹭住的窮親戚。
龔紅榴控制不住目光,忍不住最後瞟去,也不知道在看誰。
比起唧唧喳喳問東問西的‘好奇與掩護同伴同在’的曉丫頭,他們說話聲音實在太輕,聽不清楚具體所講內容。
龔檀嘯勾出一抹諷刺笑容。
大海寶眉毛皺成兩條波浪,他哥哥不歡迎他來龔家嗎?
正午時分,吃飯前,他們在北院終於見到龔老爺子,面色萎黃、眼袋發黑、白頭掉得厲害、牙齒都掉光,像是快要踏進棺材的壽命將盡老人,比保養很好的白家老倆口完全不一樣。
與龔奶奶年紀氣勢都不配。
甜妹兒以爲會見到一個壞脾氣老頭子,像龔紅榴描述那樣,或者電視劇裡的封建古板老頭子,沒想到完全不一樣。
他努力打起精神,細聲問大海寶幾句,眯着混沌眼睛打量一番,然後從衣服中摸出一塊圓潤的雞血紅石,隨意遞給他。
“乖孩子,拿着玩兒,藏好點,別被紅星隊發現啦!”
龔奶奶見它滿臉都是饞意,甚至吞嚥口水了可見其非常珍貴,卻顧忌着龔老爺子,不敢抱怨一句。
對於大海寶的朋友們,他沒精力去照顧,只是簡單客氣‘想住多久住多久,當成在家裡一樣,檀溪記得照顧好你弟弟跟他的朋友’,然後捂着胸口悶咳起身回屋。
對於大海寶的醫治請求,試都不試一下,他毫不猶豫堅定拒絕。
但甜妹兒從大海寶口中知道,他了解白老爺子高超祖傳醫術的,大海寶當初姓白,他也是親口同意的。
龔家大家長很怪。
他們完全看不透,智商不夠用。
在甜妹兒勸說下,林君英囑咐一遍又囑咐,然後把他們交給淡漠冰塊龔檀嘯,自己乘坐公交車回家。
晚飯,龔老爺子根本沒有出現,連其他孫子兒子兒媳都沒有回家。
與龔檀嘯龔龔榴在餐桌上,堅決奉行‘食不言’,明明飯菜還挺不錯,龔奶奶有會做飯的手藝,但甜妹兒幾人吃得安安靜靜,難受至極,簡直胃疼。
“老爺子他……”
“極兇!”
卦像沒有瞞住大海寶,他目光呆滯,看得小夥伴們很心疼。
這天晚上,哪怕有古典古雅房間、柔軟舒適牀被,他們都沒怎麼睡着,可能午夜眯一會兒。況且女孩與男孩客房都分別在東西廂房,六人第一次分開這麼‘遠’。
清晨五點,一陣‘咚咚咚’鑼鼓聲,從衚衕裡傳來。
有人尖叫:
“死人啦!”
甜妹兒:……卦真兇。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子:明天是葉子公曆生日,後天是農曆生日,兩天都發紅包哈,仙女們麼麼噠~~~~
哈哈哈,連續過兩天,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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