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於溫體仁雖官居正三品,卻不是內閣閣臣又沒入值西暖閣成爲天子近臣,因而負責守衛宮廷的官兵並不放他進去。
他也只有走其他的路子,以有緊急事爲由遞牌子求見,並塞了負責宮禁的宦官足足百兩銀票纔得到了陛下准予他覲見的消息。
朱由校也不知道溫體仁有何緊急事,但只要遞牌子求見,他也不好不見,而且他也很好奇這個在後世崇禎朝居輔之職最久的官場牛人到底要在自己面前表演什麼花招。
“微臣禮部左侍郎溫體仁見過陛下”,溫體仁雖是第一次來平臺面聖,卻也能做到波瀾不驚,神色自然。
“起身吧”,朱由校端坐在龍椅上,瞄了這身材矮胖,一身緋紅官袍穿在身上卻沒半點官威之像的溫體仁一眼,並問道:“你有何緊急事求見於朕?”
溫體仁忙從袖中拿出一折子來:“啓稟陛下,微臣要彈劾國子監祭酒劉宗周危言聳聽,詆譭聖意之罪!”
原來,溫體仁在進宮前的前一天晚上就連夜將劉宗周對他說的一番話添油加醋的寫在了摺子上,並也直接寫了許多參劾劉宗周的話。
溫體仁雖然沒實權,但這些日子也一直通過報紙觀察陛下動向,也算是窺見了如何才能被陛下重用的方法,那就是表忠於陛下,幫陛下剷除陛下不聽話的人。
所以,溫體仁決定出賣劉宗周,他不是劉宗周那樣的理想主義者,要爲了某某階層的利益;他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他只想升官,實現入閣位列三公三孤的仕途目標。
而劉宗周的過激言論將是他向陛下表忠心的投名狀,他要讓劉宗周成爲自己更上一層樓的墊腳石。
“你一個禮部堂官,怎麼管起都察院的事了?”
朱由校沒有接過溫體仁手裡的摺子,而是直接問了這麼一句,坦白講,朱由校很反感一些大臣借和談一事來互相攻訐,這樣往往是黨爭之現象,同朝堂上左都御史曹思誠和刑部尚書蘇茂貞是要巴結自己這個皇帝不一樣,這種只是根據私人利益而進行的黨同伐異只會讓吏治更爲**。
溫體仁看出了朱由校的不滿,硬是直接跪了下來:“陛下,非臣有意攻訐劉宗周,實在是劉宗周之狂言事關陛下,事關社稷安危呀!且陛下曾有過旨意,部堂高官可有密摺參劾之權,而微臣乃禮部左侍郎,既然得知劉宗周之不臣之心,自當陳情於陛下,不能因此而包庇徇私於劉宗周!”
朱由校見他說的言辭激切,便自己走過來從他手裡奪走摺子,看了一會兒,就不由得笑道:“好,好一個溫體仁,不愧是真小人也。”
朱由校可沒想到這溫體仁居然將自己是如何想辦法接近劉宗周,並套劉宗周的話,以及爲何要彈劾劉宗周的所有經歷都寫在了上面,他也沒想到這溫體仁如此明目張膽地將他出賣朋友的陰險狡詐暴露給自己,這簡直就是小人行徑,但偏偏這溫體仁此時卻是面不紅心不跳,而且當朱由校罵了他小人後,溫體仁還自己笑將起來:“微臣雖是小人,但也是忠於陛下之人。”
同時,溫體仁見朱由校雖然口口聲聲罵自己是小人,但明顯對自己也和顏悅色了許多。
溫體仁明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重要性,忙趁熱打鐵地又對朱由校進言:“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朱由校回到了龍椅上坐了下來,他倒想要看看這個溫體仁還要再說什麼,難不成這傢伙還要再坑幾個好友?
“這劉宗周雖說是理學名臣,但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忠義之臣,他們所顧忌的不過是他們這些士紳的利益,而陛下所顧忌的纔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萬千黎庶,所以若是論誰纔是最自私最無恥的小人,無疑當屬他們!如今和談一事不是與民休息不得不做之事,但在這些人眼裡卻成了苟且賣國,自取其辱之事,以在下看,和談並非可恥,而關鍵是和談之結果,是誰得利,是誰吃虧。”
溫體仁的一番言論倒也算是說到了朱由校的心坎裡,朱由校倒也沒想到這人能如此善於察言觀色。
對於劉宗周的言論,朱由校其實並不太在意,士紳雖依舊強大,但也算不上是一個嚴密的組織對自己夠不成危險,自己要與韃子和談也根本用不着管這些書生們的意見,他之所以在報紙上造勢也不過是轉移這些書生們的注意力,等到這些人還在報紙上口誅筆伐大吵大鬧時,他早已和談完畢。
等到這些書生們吵完結束,並確定出是不是該接受韃子和議時,生米早已煮成了熟飯。
大明的中央決策層許多時候做不到立即應對突情況就是因爲滿朝大臣吵得太久而缺乏乾坤獨斷者導致,當然這跟皇權衰弱有關係。
但朱由校現在不一樣,他控制着錦衣衛和東廠,還有自己的禁衛軍,並通過和調任總兵官和京畿一戰進一步控制了其他軍隊,所以他能做到獨斷乾坤。
不過,也不是說,這些士紳出身的官員們一點也不敢反對,許多人雖然明着不敢跟陛下對着幹,但也會表現出不配合的意思。
比如,到目前爲止,也沒有一個朝中重臣主動站出來作這次和談的使臣。
而如今溫體仁能通過出賣劉宗周的方式向自己表達忠心還表態支持自己與韃子和議,到讓朱由校覺得溫體仁這樣的老狐狸沒準就適合這樣的和議,太過正直如盧象升會不懂得變通,太過怯弱如錢謙益會因一兩句恫嚇就沒有了原則,也就溫體仁這樣的不擇手段之人能做到。
於是,朱由校便問道:“朕讓你負責此次與韃子和談,你可爲朕辦好此事?”
溫體仁知道一旦陛下委任重任於一官員,就意味着他將要被重任,於是,溫體仁毫不猶豫地躬身道:“微臣定當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