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或許真的是老了。”雲嬤嬤輕嘆一聲,又說道,“世子妃,老奴看陛下似乎還是不相信,仍然覺得謠言是您所爲,咱們要不要想個辦法提醒一下陛下,免得陛下再懷疑您,對您下手?”
雲嬤嬤想的是,這一次,永慶帝是將信將疑,沒有問罪謝卿,可是難保下一次還會這樣。若是有任何跡象表明真的是謝卿做的,永慶帝大怒之下,處置謝卿就不好了。
謝卿搖了搖頭,“不,不用告訴他。”
“現在的陛下已經很難聽得進去旁人之言了,幕後主使是北戎,祁王和我早就提醒過陛下了。北戎是外敵,即便是沒有證據,懷疑外敵,那麼此事也該慎之又慎。可是陛下根本就不以爲然,你也看到了,謠言一出,他立刻就要問罪於我,他從頭到尾都不覺得是北戎的算計。”
謝卿臉上的笑容裡寫滿了諷刺,“陛下只認定自己的,旁人說什麼都是狡辯,他不會信的。”
這就是“英明神武”的帝王,那個廣納諫言的皇帝早就沒了。
“唉,老奴就擔心陛下哪天會不會對世子妃您不利。”雲嬤嬤皺着眉頭說道。謝卿和小世子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
謝卿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笑着說道:“放心吧,雲嬤嬤,糰子和我都不會有事的,我會隨機行事的。”
正說着,忽然謝卿眼眸一亮,笑道:“他好像在肚子裡打了個滾兒。”
五個月的時候,她就感受到胎動了,但是今天這一次好像不是輕輕的動,好像是在打滾兒一般。
雲嬤嬤笑着說道:“可能是小世子在您肚子翻身呢。”
“這孩子看來還是個活潑好動的呢。尤其是這幾日,他動的越發的厲害了,有時候我自己都以爲他要出來了。”謝卿溫柔一笑,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活潑好動,說明他是健康的,這是好事。雲嬤嬤笑道:“正常情況下,女子懷胎十月,方纔產子,世子妃,您且再忍忍,還有兩個多月,小世子就出來了。只是不知道,到時候世子能不能回來……”
謝卿輕嘆一聲,道:“北戎還在虎視眈眈,邊關一刻也不能放鬆,雲錦,大概是還回不來。”
言語間帶着絲絲遺憾,女子生產本是兇險之事,無一步希望自己的夫君陪伴在側。
雲嬤嬤想着孕婦不宜太過傷感,連忙接過話去,道:“世子妃,小世子眼看着就要出生了,名字可曾想好了?如果實在拿不定主意,倒是可以先取個小名叫着。”
謝卿脣角輕輕揚起,笑着說道:“小糰子的名字,雲錦早就想好了,他說這一胎無論男女,都叫雲慕卿。”
雲錦愛慕謝卿,生生世世,此情不移。
“至於小名,就叫慕兒吧。”謝卿剛說完,就感覺到小糰子又踢了她一腳,好像是在應答。
雲嬤嬤捂着嘴笑道:“世子妃,世子待您的心意,都在小世子的名字裡了,日後只要是一聽到小世子名字的,就立刻知道世子愛煞了世子妃。”
謝卿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眉裡眼裡都是笑容。
雲嬤嬤打趣兒道:“世子和王爺都是一個樣兒。世子妃,您可能不知道,王妃娘娘閨名許心嵐,小字錦娘,正是世子名諱中的那個字。”
雲卓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用的正是妻子的小字。
謝卿笑着說道:“父王也是如此,是不是雲家的男兒都是這樣,若是肚子裡這個是個男孩兒,日後長大了娶了妻,有了自己的孩子,取名字的時候,是不是也是用妻子的名諱?”
雲嬤嬤笑眯眯地說道:“世子妃,這還早着呢,小世子還沒出生呢,您就想到日後小世子的孩子出生了。”
……
鎮南王府這邊是歡聲笑語,但是宮中卻是另一番場景。
永慶帝剛回到宮中,就見宮人來報,太后娘娘有急事找陛下,請陛下去一趟壽康宮。
“太后有急事?”永慶帝的語氣有些不悅,“朕還有政務要忙,遲些時候再去見太后。”
謠言在京城裡已經傳遍了,他不能任由事情這麼發展下去。三人成虎,衆口鑠金,若是這話再傳下去,只怕都能載入史冊了。
宮人見永慶帝的神色不悅,當下也不敢多言,立刻將原話回了太后。
“你沒說哀家是有急事要見他嗎?”太后的神色也不好,臉色陰沉地厲害。
趙天祁是她的孫兒,永慶帝是她的兒子,都是她的血脈,她不希望這對叔侄之間有矛盾。之前,祁王被軟禁着,太后很着急,但是到底只是軟禁,永慶帝也說了,只是軟禁,等到事情查明後,祁王自然就沒事了。
可是,眼下卻傳出來,刺客根本就是永慶帝派去的,目的就是構陷祁王。聽到這個消息,太后如何坐得住,立刻命人前去請永慶帝過來,她必須要當面問個清楚。
太后鮮少用這樣凌厲的語氣,宮人被嚇了一跳,低聲答道:“奴才說了,只是陛下說他忙着處理政務,請太后稍等,陛下忙完了,就會來見太后。”
宮人說話委婉,生怕惹惱了太后。
然而,太后的臉色依然不好看,沉默片刻,站起身來,道:“既然陛下沒空來見哀家,那隻好哀家去見他了。走,扶哀家去御書房。”聲音渾厚低沉,任誰都能聽的出來,太后只是將不悅暫時壓下。
宮人心道不好,太后不高興,陛下也不高興,這要是見了面,只怕情況不妙啊。可是看太后這架勢,今日是非見到陛下不可,他們這些做宮人的也根本都攔不住啊……
御書房
“陛下,太后娘娘來了。”高公公小心翼翼地稟告道。
永慶帝臉上有幾分不耐煩,“朕很忙,讓太后先回去。”
他不去壽康宮見太后,太后就過來御書房,非要見他不可,到底是爲着什麼急事,永慶帝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謠言的事情,他現在正煩着呢,並不想和太后解釋。可是太后偏偏又過來了,永慶帝很是不耐煩。
高公公剛轉過身去,就見太后已經跨過了門檻,快步走了進來,“皇帝就是再忙,哀家人都來了,你也不見?”
太后的神色很是嚴肅,她都到了門口了,皇帝都不見她,很明顯就是不想見到她。
永慶帝深呼吸一口氣,將內心煩躁的情緒壓下,擡眸看向太后:“母后怎麼來了?母后近來身體不好,還會在寢宮裡多加修養爲好。朕今日還有很多摺子要批,晚些時候再去看母后。”
太后眉頭緊皺:“皇帝,除了這麼大的事情,哀家難道不該過問一下嗎?你是從哀家肚子裡爬出來的,你怎麼想的,哀家都知道,你分明是在敷衍哀家。”
永慶帝不想見到太后,更不想提謠言的那件事情。
“母后,您是太后,只管養尊處優就是了,旁的東西,您過不過問,都無甚影響。”永慶帝的語氣淡淡的。
言下之意,不管太后怎麼說,都影響不了什麼,所以太后還不如省省力氣,什麼不管纔好。
太后板着臉說道:“哀家是太后,也是你的生母,天祁是哀家的孫兒。”
永慶帝和祁王的關係微妙,這是家事。
“皇帝,哀家有句話要問你,你老實告訴哀家,傳出來的謠言是不是真的,刺客真的是你派出去的?因爲你不想將皇位傳給天祁?”太后正色看着永慶帝,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看到答案一般。
然而,永慶帝的臉色陰沉,看不出來答案。
“謠言就是謠言,母后難道還相信不成?”永慶帝的語氣有些冷。
太后狐疑地看了看永慶帝,“真的是假的?”
雖然永慶帝否認了,但是太后仍然有些將信將疑。
永慶帝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他已經很不耐煩了,就想趕緊將太后打發走。
太后輕嘆一聲,道:“哀家也不相信你會這麼做。當初這皇位是先帝的,原本按照歷朝歷代的規矩,皇位都是傳子不傳弟,即便是咱們趙家沒有成爲皇族,按照趙家的規矩,家業日後也是傳給兒子的。
當初你來找哀家,大越的建立,你也是出了大力的,你也想嘗一嘗皇位的滋味兒,你和先帝都是哀家生的,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打小感情就好,哀家想着當時天祁年紀也小,大越剛剛建立,天祁一個小孩子,只怕很難掌控局面,所以這才勸說先帝將皇位傳給你。
皇帝啊,先帝把皇位傳給你,是信任你這個親弟弟。先帝死前留了話的,日後你退位了,這皇位就傳給天祁,你當初也是答應了的,你可一定要守信用啊,也不辜負先帝對你的信任。”
聽着太后絮絮叨叨地說着,永慶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太后其實是在告訴他,他的皇位是先帝借給他的,借的東西總歸還是要還的。
“母后,建立大越,也有朕的功勞,朕做皇帝,也是應該的。”永慶帝忍不住提醒道,帝位是他自己憑能力得到的,不是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