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爺!”
莫總管立即點頭,而後快步走入不遠處的紗帳之中,不多時便捧着一隻暗黃色楠木的盒子走了出來。
“桑孺,扶本王起來。”
姬墨謙緩聲道,微微黯淡的眼眸盡數看向桑孺。桑孺一驚,立即上前,然後開口道:
“王爺,您現在不宜起來,況且身上還行着針,還是要以身子爲重啊!”
“是你扶本王起來還是本王自己起來?”
姬墨謙淡淡地看向他,話語之間盡是毋庸置疑。佈滿金針的手臂已經開始用力,那些細密的金針劇烈地震顫,有些甚至已經刺破他的皮肉,任殷紅肆意而出,蜿蜒至牀榻上。
“王爺,不可!萬萬不可如此!”
桑孺驚聲叫道,立即準備制止。但卻被坐在榻旁矮凳上的桑禪叫住,而後瞪大了眼眸,呼吸不由凝滯:
“阿孺,扶王爺起來。莫要耽擱。”
桑禪放下手中的活計,而後自矮凳上起身,給桑孺讓出了寬裕的空間。姬墨謙嘴角溢出一抹弧度,而後對桑禪點頭示意:
“多謝老先生爲本王操勞。”
“無妨,反正老朽在這世上也不是沒做過無用功,多這一次少這一次又有何妨?反正王爺也即將到達盡頭,老朽又有何不能成全的呢?”
“師父!”
桑孺肆聲喊道,眉眼之間盡是焦灼。而後轉頭看向姬墨謙,見他面容之間並無異色,亦沒有張口要處置桑禪,心中不禁一鬆。
暗歎了一口氣,雙手一齊用力,將姬墨謙從牀上扶了起來,而後讓他倚在牀欄上,自己則立在一旁,密切觀察着王爺的情況。
“莫管家,這匣子裡的物什務必保存好,兩日後宮宴之時,將它送入宮中,而後親自交於那個北戎公主手中,不得有誤。既然一心一意地想進這謙王府,總是要知道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的。不然如何撐得起這麼龐大的一份家業?”
姬墨謙淡淡笑道,聲音之間盡顯陰詭之色,令人聽起來默毛骨悚然:
“既然想入這裡,就該帶上豐富的嫁妝。至少也該是整個北戎的稱臣協議,是不是?”
“王爺……”
莫總管波瀾不驚的眼眸之中再次泛起紅意,捧着匣子的手微微顫抖,心中已經徹底失了方寸。
作爲謙王府的管家,王爺下達的命令他皆是能夠全然領悟的,哪怕是期間隱藏且不爲人知的含義,他都可以明確知曉。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的心總是會遭遇凌遲的苦楚,擱淺於上,難以擺脫。
雖然他並不知這匣子裡裝的是什麼,但他卻很清楚,這之於北戎絕對是一份大禮,想必後日的宮宴必定是精彩紛呈。而由此,也就意味着王爺同皇上的兄弟情誼也走到了盡頭,自此之後,連表面上的惺惺相惜亦是不復存在。
其實在他們看來,王爺早該如此。因爲從頭至尾,珍惜這份情誼的不過是王爺一人。但也正是王爺心中的情深意重,致使他割捨掉這份血緣之情該是何其的艱難。
“桑孺。”
姬墨謙長長地喘息一口氣,隨即看向一旁的桑孺。桑孺立即應聲,而後蹲伏下來,聽他吩咐。
“這些時日,府中的精英侍衛已經謙安軍的駐紮安置都已妥當。無憂那邊,由你和幾位統領管轄,總之都退出京城,無本王命令,絕不可入京。”
“是,屬下領命。可是全都退出京城,您的安危……”
桑孺眼中掠過也疑惑之色,顯然並不贊同。但王命不可違,所以只得聽從。反倒是一旁的桑禪恍然大悟,眉目之間盡是詫異之色。
“原來,謙王心中存着的是這樣的心思,真真讓老朽佩服。”
桑禪讚了一句,聲調飛揚,令他滿是溝壑的臉上竟揚起一抹異光。謙王看向他,眼中皆是驚悚的警戒,令他膽戰心驚,話語卡在喉間吐不出來,令他也甚是懊惱。
好吧,不讓他老人家說他就不說,反正自古以來,嘴巴給身子惹禍的倒黴典型比比皆是。他在這世上可還沒有活夠,還是少惹這活閻王吧。
其實從頭至尾,這膽大包天的男人就想讓事情成爲這樣。南宮御雖下毒於他,但絕不會置他於死地。因爲在這世上,若是能一死了之倒是一種造化。
所以不必他告知於他,他也知道對方只是想將他變成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廢人。畢竟對於諸國來說,天頌正是因爲有第一王爺纔會令其忌憚。若他再無能力主事,想必以北戎爲主的虎狼之國,必定蠢蠢欲動。
而亂世之中,擅長漁翁得利之人自是上乘,而南宮御正是如此上乘之人。藉由此番,皇上他勢必爲自己的左右逢源付出巨大的代價。
也正是如此,他纔會力保此時已成廢人的姬墨謙和他身後的力量,從而換來她謙王府上下諸人的平穩康泰。
以他一人留置京城作爲制衡的條件,從而換來謙安軍以及數萬隨從以及整個謙王府的安然無恙,說起來亦是最好不過的交換。況且由此,那名叫素珍的女子亦可以得到最嚴密的安危扶持,只怕自此之後再無憂愁。
只是,有情人自此之後再無見面之期,何嘗又不是一種別樣的煎熬和折磨。想必王爺他定是因爲害怕忍受這些,才心甘情願落於廢人的。
想到這,桑禪不禁暗自搖了搖頭,微微側目去看姬墨謙那蒼白如紙的面容,而後不忍再看。
“王爺,王爺,桑孺求您振作一些。切莫放棄救治!屬下等人不能無您指揮,您可明白!您可明白!”
桑孺含淚叫道,低聲嘶吼道,連呼吸都幾近困難。姬墨謙看着他,眼中不禁掠過一抹淡淡的柔和,令桑孺幾乎以爲自己有了幻覺。
“阿桑,本王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相信你是可以明白的,對不對?這種刻骨銘心的煎熬,本王覺得比寒毒還要厲害幾分,真真不能不投降,所以早些擺脫早些超生,自是最好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