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雪狠狠拽住樂天的胳膊,想要用脣語來和樂天溝通,卻發現這小傢伙神情激動,眼神迷離,一心只顧着出去,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情來留意他所說的。索性也就放棄說服他留在車廂裡,直接用行動制服。
外面鬧的這一幕,明顯是一出活生生的苦肉計。那杜老爺子雖然爲了這一計策就連自個的顏面都搭上了,但是卻成功用此換來了樂天的心。
犧牲不小,但收益卻也巨大。
不然,以那糟老頭子的段位,又怎能從素珍娘子手中奪走樂天?如此做,是唯一有可能有勝算的法子。
不過,話說回來,爲何她覺得這一擲千金的做法像極了一個人的風格。但是這個人與杜老爺子八杆子打不着啊,而且以他那日理萬機的忙碌,又怎麼管人家要孩子的事情……
等等!
暮雪正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念頭驟然如閃電一樣刺進她的腦海,令她整個人不由一震,從頭冷到腳。
是啊,那個人是日理萬機,但是對於弟弟的事情卻是優於一切。他當然不會去管人家要孩子的事情,但是他的目標,卻是那孩子的孃親。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極有可能就是她的父皇!
現在這時候,恰好是清君側進行的時候,王叔定然忙得不可開交,身邊的人定然也是忙地不得了。
只要稍加障眼,以王叔那一專注起來就忘卻一切的性子,恰好素珍娘子這邊是最爲無暇顧及的。所以,她的父皇想要做些什麼,簡直就是佔盡天時地利人和。
或許,此番任她跑到這裡也是父皇計劃之中的,只爲讓她撞進來,而後和凌家一起挨收拾。
想到這,暮雪更加抓緊樂天,死活也不讓他出去了。
“你放開我,讓我出去看看!”
樂天見暮雪越抓越緊,頓時就急了,拼命掙扎中。但是他的力氣和技巧又怎能和暮雪相較,所以奮力拼搏了許久,也無法掙脫。
“你怎麼這樣!我又不是去送命,你爲何要這麼攔着我!快點放開,讓我去看看!”
樂天氣急敗壞地看着暮雪,覺得暮雪實在是不可理喻。自己只是出去看看而已,娘和如槿都在外面,又有那麼多鄉里鄉親看着,爲什麼就不讓他去!
而且他透過縫隙看了推車上的老婦人,覺得她那個樣子,真有可能是見她最後一面了。儘管他這奶奶從來都沒有讓他感受到一絲一毫的親情,反而都是滿滿的嫌棄和厭惡,但因爲這是最後一面,他還是決定去看看。
跪在地上的爺爺讓他心碎,雖然他之前那麼對他,但是他真的不希望他如此下去。或許是親緣相通,血濃於水,爺爺那麼狼狽,他心裡也不好受。
“……”
暮雪看着樂天那氾濫的好心,頓時有些頭痛。難怪素珍娘子有時會看着樂天嘆息,現在她也想要嘆氣連連了。
只怕這小傢伙將來長大,必定是個絕對意義上的爛好人。
是,現在是出去看了,但是以這小傢伙易感的性子,定然會給娘子帶來不小的麻煩。所以,且讓他老老實實的,比什麼都強。
“你快放開我!”
樂天急到了極點,當即就一口朝着暮雪的胳膊咬去,試圖讓她鬆開。
“……”
樂天咬得極重,就爲讓暮雪放手,口腔裡頓時瀰漫着血腥的味道。暮雪身嬌肉貴,本就沒怎麼經歷過疼痛,如今遇上這小傢伙狠烈的咬噬,令她那失聲的嗓子似乎都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尖細的聲響。
但儘管如此,她一直都沒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緊。
樂天見暮雪是鐵了心,也就不敢再咬,場面不由再次陷入凝滯。
*****
與此同時,車廂外,氣氛也越加的複雜緊緻,令人腦子一陣緊繃。
地面上,血紅斑斑駁駁。
杜老爺子頂着血肉模糊的額頭,仍然磕着,而且無休無止。
“爹,您起來吧!何必如此?”
素珍居高臨下地看着杜老爺子,眉頭緊蹙,好幾次想親自上前將他扶起來,卻遭到杜老爺子的強烈反對。
“素珍,我真的求你了,求你了……”
杜老爺子意識模糊地說道,但眉眼間卻含着十足的堅決,令人無從說起。
“你求我有何用?沒錯,樂天就在車裡,而且對咱們之間所發生的全都清晰無比。但他不肯出來,這我也沒有法子!老爺子,沒錯,你懺悔認錯,態度誠懇,這些都很重要,但是小傢伙要的不是這些,有些事情並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挽回的,這點您應該分外清楚。想必無需我贅言了。”
素珍說道,而後對如槿招了招手,徑自準備離開。
算她絕情也好,算她小題大做也好,但她真的一點險也不能冒。
這老頭子此番就是要把樂天爭取到手,而且如此不遺餘力,她此刻要是再不帶着孩子走,只怕日後麻煩事就會疾馳而來。
樂天是她的心頭寶,她絕不能在此有任何的疏漏。
雖然經歷了此番之後,心情格外沉重,但是她實在不敢把樂天交給他。
對不住了,但也是毫無辦法。
“凌素珍!你咋可以這麼對待爹!俺發現你真的變了,從前你在杜家的時候哪裡會如此鐵石心腸!如今爹爹都這樣了,你都不爲所動,簡直就是冷血!”
杜興國看着素珍離開的身影,立刻大聲斥責道。
斥責完之後,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己從來沒有對素珍說過如此的話用過如此的語氣,想不到自個竟然罵人了,而且還罵得如此不留情面,想想頓時有些後悔。
“的確是冷血了不少。”
素珍止住步子,徑自回頭,而後對他說道:
“從前的我在杜家實在心腸太軟了,不然也不至於被你糾纏那麼久,卻還是聽了你幾句好話,就沒有告發你了。不過告發也沒什麼用,當時的我又有誰來替我撐腰呢?”
她說道,徑自看向杜老爺子,脣角不由展開一抹弧度:
“老爺子這副樣子,倒是與我當時被杜家趕出來時差不太多,也是血肉模糊一片。如今因果循環,理應如此。若是你們當初肯對我仁慈一點,我也就不會如此了,是不是?”
素珍說完,便徑自回頭,準備離開。但就在這時,一旁的平車旁驟然發出一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