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毒,乃是近幾年來南宮御傾心配製的一味劇毒,雖然耗時耗力,但卻是南宮御最引以爲豪的一件“佳作”。
按照他治毒的慣例,毒性越烈所起的名字越是低調常見。萬物留存,天地水火皆爲基本。水潤萬物,摧毀之能亦堪比洪荒之力,以此名字,亦可知曉這毒究竟有多麼霸道。
這水毒,是他爲姬墨謙量身所制。此毒進入他體內,與他體內的寒毒正好可以發生激烈碰撞。若無意外,對那寒毒只有消磨而無增長。屆時還可以壯大他植入毒素的力量,令他設立的制約和牽絆可以更爲穩妥,對他而言是極其有利的。
但是這般的劇毒,卻有一個致命缺陷,那便是解藥形同虛設。和那寒毒情形一致,若想予以解除,唯有以毒攻毒纔是上佳。
姬墨謙那般的身子倒是不懼這些,可是對於正常人來說,如此解法無疑便是加速性命的終結。
換言之,除非此人有姬墨謙當年那稀少不迭的體魄和命數,不然等候的只是死路一條。
而他的大哥終究只是平庸之人,那般傳奇經歷是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的。
今日他與謙王爺的較量,高低立現分明不已。他手中的一切籌碼,幾乎輸得乾乾淨淨,多年籌劃亦是毀於一旦。若是他對此毫不介意,且不心生怨恨,只怕他真的就可以得到成仙了。
所以一腔憤恨終究訴諸於行動,令他還是出手予以重擊。然而天都不予助他,竟讓他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牽絆,鉗制,保障?”
南宮晰緩緩重複道,嘴邊揚起一抹酸澀的笑意,話語之中帶着一抹無可奈何的情緒,繼續說道:
“此番,若我身死,只怕這保障會比你那些所謂的手段要好用得多吧。畢竟我可是爲了救他才死的,不是嗎?”
“大哥,你胡說些什麼!你怎麼會這麼想!”
南宮御徑自低吼,放在牀榻之上的拳頭狠狠攥緊,令他的面容之間揚起灼灼之色。
“小御,大哥一直就是這麼想的,而且堅信無虞。或許你無法理解,但他卻是實情。相比於那些烈毒刺痛,深而重之的情義更能讓那謙王甘心於之大。大哥雖然愚笨,但是這一點卻是看得出來的。”
說到這裡,南宮晰猛喘了幾口大氣,神色之間漸漸染起蒼涼,兩行清淚徑自滾下眼眶,綿延到看不清的地方:
“所以,小御,答應大哥,稍後我隨父親而去,你便出去將他的寒毒醫好吧。莫帶任何條件,竭盡全力將他醫好。
若是心有不甘,就想想這是大哥最後的遺願,不成不予讓我瞑目……或者,想想他剛剛救鳶兒的奮不顧身……或者,想想與他之間那千絲萬縷的血脈之緣。答應大哥,好不好?”
“大哥。”
南宮御聽着南宮晰由衷於肺腑的一番話語,眼中的淚液漸漸乾涸,連呼吸都兀自沉靜下來,褪下激動之色的面色陷入一番沉寂之中,不知爲何,卻令人心生寒意,悚然不已。
“你和我說實話,在你心中,復辟之業是否已經不在你的心中?你已經被他們說服,滿心動搖,信念坍塌?
是與不是,你且實話說給我聽。”
說罷,便眼神如炬地注視着他,眼神如冰刃一般,冷得可怕。
“呵呵,你知道嗎?從前大哥真的很怕你這眼神,但或許是人之將死,人亦無懼,對你,除了不捨,再無其他。”
令人意外的是,南宮晰面容之間亦無絲毫驚懼之色,反而風平浪靜,話語沉落:
“是,小御。大哥動搖了,哪怕父親臨終之前單獨叫上我命我起誓,我還是動搖了。儘管以如此之態我仍舊可以義無反顧地支援於你,且絕不回頭。但動搖亦是動搖,不予任何藉口從之。
所以,眼下我所承受的,乃是我背棄諾言的代價。與任何人無尤,乃我咎由自取。一切的一切,待我到了地下,再同父親二叔以及列祖列宗懺悔吧……”
說罷,南宮晰嘴角的笑意驟然擴張,而後則顯出一抹絢爛之色,令南宮御微微一怔,而後迅速站起,以勁風之勢向他各大要穴之處施針。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濃稠滾燙的鮮血徑自從南宮晰的七竅之間噴薄而出,模糊了他的面容,浸溼了玉枕和牀榻,令一切完全亂了方寸。
“大哥,熱乎乎的面來了……”
南宮雨鳶端着一支黒木托盤,徑自邁步而入。然而還用背脊闔上門扉,就被濃重的血腥味道刺得頭皮發麻。
緊接着,牀榻之上的刺眼血紅讓她頭暈目眩,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手中的托盤徑自打翻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鳶兒,怎麼了!”
一直在外面關注療室內動靜的司空夫人率先聽出裡面的異樣,而後徑自過去,準備推門而入。
一旁的姬墨謙等人亦是發覺出期間的異樣。只見鳳清塵與姬墨謙徑自相對,而後迅速會意。兩人大步過去,準備隨那司空夫人一道而去。然而才走到中途,一襲淬毒的細針便徑自從那門縫之中投射出來。
他們心中一沉,而後迅速閃避。任由那細針釘入木樑,很快便漾起黑沉之色。也就在此時,療室門扉緊緊闔上,顯然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令他們三人立時便僵直在地,一臉莫名。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簡直就是故弄玄虛,太可恨!”
司空夫人氣急敗壞,對眼前這一情況甚是不解,腳下步子仍舊向前,準備繼續硬闖。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拉住她,令她不禁回頭,而後便撞上姬墨謙深邃幽冷的眸子,心中不禁掠過一抹寒意。
“想必此刻裡面正是危急萬分,若你無力相幫,且尊重體諒。”
姬墨謙低聲道,語氣平鋪直敘,但卻帶着不容置疑。
“尊重體諒?這話王爺說出來,不嫌好笑嗎?只怕這四個字,王爺根本就沒有履行過分毫吧?”
司空夫人想要甩開他的掌控,卻發現根本就是無濟於事。索性冷笑以對,聲色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