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風景秀麗。雖不至於花團錦簇,但遍地叢生的蒲公英混着五彩斑斕的野花,卻也令人眼前煥然一亮。
不甚平坦的一處地方,一紅一黑兩抹身影正在彎身忙碌着。只見鳳清塵一臉不願地做着手中的事,千金難買的昂貴布料徑自被泥巴所浸染,整個人亦是狼狽得不成樣子,汗流浹背到了極致。
“不行不行,小爺我不幹了!這事情哪是小爺該乾的,若是傳出去,小爺我還怎麼在外面混!小爺我不伺候了!”
說罷,便將手中的物什扔到一邊,而後看着前方生悶氣。他可是堂堂的鳳二爺啊,在外名號何其響亮?可是這兩個月,他根本就沒有了從前的凜凜威風,每日除了種樹就是種樹,施肥鬆土澆水一樣都不落下。
他也是個大忙人好不好?如今被扣在這裡何時纔算是個頭?簡直就要將他逼瘋了,逼瘋了!
鳳清塵越想越委屈,卻又找不到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整個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然而就在這時,一記驟風瞬間朝他而來,她神色大變,頓時躲過,而後便看到一把鐵剪徑自插在地面之上,用力之狠簡直要將那剪刀徹底沒入土質之中,陽剛投射其上,令它散逸着淡淡的光澤,卻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阿墨,你,你幹什麼!我可和你說,暴力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若是你真的對我動手,你唯一的情感謀士也就徹底消失在你的視野之中了!”
鳳清塵連連後退,衣衫帶動的疾風拂過蒲公英,令它們漫天飛舞,致使周遭的陽光多了一抹別緻的襯托。
“別廢話,快些修剪一下樹枝。若是這一株因此而無法成活,這把鐵箭便會插到你的腦袋上。”
姬墨謙一襲黑衣勁裝,徑自蹲在一株小樹苗前,而後小心翼翼地鬆動着樹苗的土壤,動作顯得生澀而笨拙。
鳳清塵看着他毫無天分的動作,而後又擡頭看了看山頂,心中不由涌起一派唏噓。兩個月前,那飛針之上的劇毒並沒有奪去蘇凌的性命,只是讓她昏迷了一月之久。
一月過後,她在桑老先生的照料下甦醒了過來,體內的毒素不僅消除,而且還消融了南宮御下在她身上的蠱毒,令她與南宮御之間再無生死聯結。
一切皆是皆大歡喜,大家亦是覺得苦盡甘來,這下子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蘇凌卻拒絕與阿墨在一起,異常堅決,根本不容轉圜。
阿墨自是無法放棄,但是經由這一次又一次痛徹心扉的失去之後,他再也不敢貿然而行。於是兩方多加僵持,事情始終得不到應有的解決。最後,蘇凌對他說,只要你能在這無憂山上養活一棵木槿,她便和他在一起。
這一條件而出,阿墨便仿若看到了希望。終日致力於此,而且樂此不疲。而這在他們這些旁觀者看來,阿凌不過是找了個藉口推脫於他罷了。而這個藉口固然不似上天入地一般困難,卻也是世間難得之事。
因爲木槿這樣的樹木,根本就沒有在南疆有過分毫痕跡。而且這無憂的地質條件,同依山村的大相徑庭,所以想要成活,根本就是難上加難。
果然,事情正如諸人所預料的一般進展。在山頂嘗試了數十次,一棵又一棵的樹苗便被徹底糟蹋。但是阿墨卻依舊不肯放棄,又在山腰嘗試了起來,而且還拉着他,令他根本就沒有說不的權利。想想就令人窩火不已。
“阿墨,這無憂根本就沒法子令木槿存活下來。所以你還是莫要白費力氣了。既然想要同阿凌在一起,你就擺出個好的態度。
平素獻獻殷勤,在她身邊多陪伴,做些女子們都喜歡的事情。現在這樣就是徒勞無功,而且還是受累不討好,又何必如此呢?”
鳳清塵長嘆一口氣,而後徑自拔出那鐵剪,重新蹲回原來的位置。姬墨謙聽到他的話,手中的動作不由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便繼續動作,話語低沉而出:
“女子們都喜歡的事情,她並非有那麼喜歡,而且本王也不甚擅長。與其到時候做得不好惹她厭煩,倒不如直接去完成那個條件。縱然難以實現,但若是實現了,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不是嗎?”
“話雖如此,可是順理成章哪裡有你說得這般輕巧。更何況阿凌本就不是因爲這個纔不同意和你在一起。她心中究竟顧忌什麼,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鳳清塵聽着他的一席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語調之間亦是有些激動。在蘇凌的原計劃中,她是準備用自身的了結來解決那兩難的局面的。
可是天不遂人願,一切又回到了原點。而她卻已經沒有充裕的精力來重新再去挑戰去解決。唯一的方法,便是徹底的放棄。
阿墨和那南宮御,註定是無法共存的,而她卻根本無法忍受他們廝殺的場面。所以她現下的放棄,便可以令他們三者之間形成一個堅固的三角制衡關係,只要不到緊要時刻,他們二人都會因爲對她的顧忌而無法動手,這樣,亦是能維持一個基本的平衡,令雙方不至於兩敗俱傷。
“本王明白。但是本王真的不能放棄。”
姬墨謙停下手中的活計,而後說道,漆黑的眸子之中深邃幽然,令人覺得格外深不見底。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愚不可及,但是除卻這些他還能做些什麼?那個女子對他的抗拒是那般明顯,每逢他朝她靠近,她都會頻頻後退,而且連視線都不願意與她對視分毫。
雖然在他強行的安排之下,他們住在了一個屋檐下。可是自從她醒來之後,他們之間說過的話都不曾超過五句。就連在這周圍暗自守護的暗衛,與蘇凌的交流亦是比他都多。
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她的這番話,令他成爲自己的救命稻草。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理智多久。
“王爺,王爺,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此時,如槿的聲音徑自傳來。緊接着,她便氣喘吁吁地來至他們面前,言語之間甚是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