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嵐楓說,你們過蛇谷之時身上損傷不少。雖然皮外傷乃是家常便飯,但若是不好生護養也會成爲問題。這裡面的藥膏乃是我親自配製,療效自是比你們那邊的強上很多,若是你不怕有毒,儘可拿去,保你很快便恢復。”
南宮御說道,視線投向前方,話語雖然平穩,不露一絲情緒的痕跡,但是渾身到下卻格外的僵直,與過往的形象大相近庭。
“本王不怕有毒,但卻對此深感懷疑。”
姬墨謙果斷回絕,話語之間毫無不留情。南宮御聽後,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手中的玉瓶不由捏入掌間,引得呼吸有些困難。
的確,他們之間還是不要有這般的牽扯。就算是強行牽扯上只怕也會是悲劇一場。與其抱着一番渺茫的希望努力維持,倒不如就此了斷再無牽扯。有些時候,決絕也是一種深切意義的成全。
“有了麋鹿之血,再結合着我手上指出的成藥,一切也就差不多了。再給我十日的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
此番你同不滅達成了共識,南疆的問題應該也指日可待。相信處理好以後,阿凌體內的殘毒應該也能根治。到時候,她便是安然無恙,無需讓人再牽掛了……”
南宮御說道,脣邊微微顫抖了一番,越加猛烈的苦楚漸漸在體內泛溢開來。自從他看出普鋒毀約的端倪,從而通知嵐楓,改變了所有的初衷,將姬墨謙化敵爲友之時,他就等於放棄了自己所執着的,從而成全了那些放棄的。
他的確想過同歸於盡,但是前提條件是他主動爲之,而不是被他人脅迫,狼狽至此。普鋒的背叛恰好戳中了他的軟肋,令他不得不選擇。
看來時之命至,他終究與自己心心念唸的地位無緣,而他,也終究是某人的手下敗將,情場亦是失意到了極致。
方纔這一個時辰,以不滅爲代表的南疆數十國全都與天頌修好,從此以後秋毫不犯。不得不說,姬墨謙在談判國家利益之時是格外得心應手的,拿捏處處令人驚歎。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於心中卻是自愧不如的。
南疆之人雖然彪悍蠻行,但在骨子裡卻是安於現狀的,對那些跋山涉水的侵略更是不感興趣。堂堂謙王本就聲名在外,而且又表示尊重他們的意願,並沒有吞沒之意。他們自然心動不已。
而他,與他同坐一室,卻沒有絲毫反對之意,以至於到最後竟成了默認之勢。如此的狀態自然驅動了這番事情,想必不出多久,整個南疆的問題亦是會徹底塵埃落定。
思緒進行到這裡,南宮御一展藍袖,而後快步朝回去的路而行。姬墨謙心中一沉,想要開口詢問,但卻被南宮御的話所搶先,只得任他的話灌入耳廓:
“我先行一步,待配置好解藥,我自會與你們聯繫。就此別過,有何事到無疆找我便是。”
南宮御說道,而後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便轉動身子,腳下步伐隨風而起。
“你,就這麼放棄了嗎?”
姬墨謙看着他略帶不羈的眉眼,神色越加深邃,眼中的視線仿若要看透南宮御的靈魂。
南宮御微微一怔,而後回頭看向他,沉默須臾,突然間爆發出一番笑意,將這山間的清風徹底攪渾:
“放棄又如何?不放棄又如何?難道王爺還怕我不成?”
南宮御笑得眉眼之間都蓄滿了淚水,周身皆是張狂之色。姬墨謙冷冷看着他,面容之間一派晦暗,全程一言不發。
他這番的狀態自然令人招架不得,不出片刻,南宮御便止住了笑聲,氣息逐漸迴歸穩定,言語之間亦是帶上了真情實意:
“我從未放棄,也不可能放棄。如若有一日,我發現阿凌在你身邊過得不好,我依舊會義無返顧地將她接走。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定要保她幸福。”
話語說罷,他便挑釁地看向姬墨謙。姬墨謙自帶的冰山氣息再次爆發開來,令四周的明媚亦是徹底變色。
“但是你知道嗎?當阿凌被普鋒帶來,帶至我眼前之時,我本以爲我可以挺過去,可我發現我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
我無法想象,如果阿凌因爲我的原因而失去一切,或者從此以後與我徹底敵對,我究竟還能不能好生地去謀事,去做那些我想做的。
想必方纔在懸崖之上,你也同我有過相同的感覺吧。與其因爲心中那份自私的佔有毀了她,從而再也見不到她,倒不如去選擇尊重她,在心底裡默默地想着她,或許這纔是令心中的這份愛可以長久的方法吧。”
南宮御說道,心中一派釋然。曾經困擾瘋狂的執念全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令他整個人都跟着澄明瞭許多。
是他,過於勉強了。不僅爲難了旁人,更爲難了自己。眼下想明白了,人生也就無需再這般過,至少,他也該放過自己,不是嗎?
“而且,我也不想再讓我的家人們擔心。不僅因爲大哥,更因爲小妹。因爲我的無心之舉,我似乎毀掉了她的一樁情緣。只怕她這一生,都會因爲我的關係而落下陰影。終究,是我的過錯啊……”
話語說到這裡,南宮御不由想起嵐楓悲觀絕望的眼神,以及方纔他在救下自己之後說出的那一番話。
他的三妹,他很瞭解,亦是可以看出她的心中遠比她的意念更加需要嵐楓。可是嵐楓,卻是不肯相信,而且放棄得堅決而毅然。
這一場兩小無猜的情意,終究還是無疾而終。而造成的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無疑。
“好了,說得太多了,平白耽誤了工夫。一切就這麼下去吧,說什麼也已經是惘然了。我走了,日後再見!”
南宮御恢復了思緒,並不準備再耽擱,登時便信步離開。但是一直未開口的姬墨謙卻突然開口,徑自來至他面前,而後低聲說道:
“回去之後,爲本王做件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