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素珍看着那上躥下跳的如槿,腦海裡不禁閃過這樣一句俗語,兀自搖了搖頭,而後朝剛剛所坐的位置而去。
“好了,檢查完畢!這下子,我倒要看看那對母女還能耍什麼花樣。若是再有小動作,就不是咳血那般簡單了。”
待素珍離開不久,如槿就停下了手中的排查,宣佈大功告成。結果轉過頭去,卻發現素珍已經遠離於她,站到了扶欄身旁如,神情被陽光所包裹,若有所思。
“夫人,您怎麼走開了!而且還不知會我一聲!”
如槿眉頭蹙起,一個箭步便衝到了素珍的的身後,焦灼的聲色令她的話語已經失卻了原先的聲調,再加上故意壓低,更與從前不甚相同:
“我不是剛剛對您說,在您與那對狡詐的母女相處的時間裡,不能與我相距三步開外嗎?怎麼纔剛答應沒多久,就不遵行了呢?您……啊!”
如槿滔滔不絕,神色因此而變得更加緊張,連語調也跟着激昂了起來。就在這時,素珍忽然轉身,腳下的步子向前行了兩步,令兩人之間的距離猝然縮短至分寸之間。
如槿尖叫了一聲,身子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去。一雙眼睛驚魂甫定地看着她,連話都再也說不出來。
“你躲什麼躲?你不是說要我離你近一些嗎?怎麼又躲開了?”
素珍面色不悅,說出的話語更是夾雜着不悅,且分量不輕。
“夫人,我……”
如槿撫着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臟,張了張嘴,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於是也就閉上了嘴巴。
素珍見她終於消停了,便拉住她,將她帶到自己身邊,並肩而立,聲色低沉:
“若是你不說了,那就聽我說兩句。剛剛如你所告知我的,那司空夫人竟然對我使用幻魅之術,而我在僥倖之間逃脫了她的詭計,而且還令她得到了反噬,只能說明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反噬對於習術之人是極大的傷害,所以她稍後過來,不會再在這類問題上使詐。而你又爲此做了最完全的準備,怕的就是她不出手。如此萬全,足以令你我安心。接下來要做的只是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和一份堅定無虞的心思,一切就萬無一失了。
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你自己冷靜下來,你明白嗎?”
“夫人,如槿明白您的意思。但我真的想好生提醒您一句,莫要小看這些慣用幻術之人。或許您覺得剛剛那一切是您堅定的心思坐鎮才得以抵擋,但以我多年的經驗,我必須告知於您,您不過是僥倖而已。
那司空夫人對您用的幻術程度,只是最輕微的,原因就是因爲她覺得以此程度對付您即可。殊不知就是因爲她的這份自負,才讓她淪落到如此境地。但您認爲,以她之智,還會在同一個點上栽跟頭嗎?所以您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爲好。”
幻魅之術的的使用者最忌諱情緒不穩。當初如槿正是識破了她那一點纔沒有出手干預,爲的就是看到反噬的那一幕。
況且之前夫人爲了防身,曾經也像她討教了一番這方面的常識,所以簡單的應付不足爲慮,而且還能借此機會矇騙對方,讓對方心生忌憚,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爲?
可是如今,她卻覺得被矇蔽的不光是司空母女,連夫人也跟着一併矇蔽了。
“如槿,你說得的確不錯,是我在這點上疏忽了。”
素珍點點頭,心中因爲如槿的一番話而起伏不定,喉嚨之中涌起一抹嘆息。
“夫人……”
如槿看着素珍突如其來的改變,心頭不不禁涌入一抹複雜的情緒,嘴脣蠕動着想說些什麼,但卻被素珍用眼神打斷,呼吸不禁凝滯。
“你不用擔心,我並非是失落,亦不是挫敗。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隔行如隔山,這句話我今日才真切明白,並且相信了。”
素珍擡起頭,對着如槿綻開一抹笑意,語調輕緩,撩人心絃:
“所以,接下來的護佑,就拜託於你了。因爲稍後,和那對母女交談時,我必定騰不出工夫去管這些。”
“夫人放心,如槿必定竭盡所能。”
如槿對素珍拱拳行禮,神色之間英氣乍現。
素珍衝她點頭,眼神微微斂在下方,口中話語殆盡無虞。
如槿注視着素珍“垂頭喪氣”的樣子,心頭不禁揚起一抹酸澀,但用言語卻表達不出來,只得癡癡望着素珍,雙拳不禁捏緊。
夫人看起來很是難過呢,早知她就不說了。反正守護於她是她的責任,具體行事只需自己得知就好,又何必說出口,******她受不得呢?
想到這,她的神色之間不禁涌起一抹黯然,暗自將自己責備了千萬遍。
然而,她的責備不過是自尋煩惱而已。因爲素珍此刻的心理活動與她所擔憂的大相徑庭。
現在於素珍心中,充斥得滿滿的情緒便是疲憊。疲憊令人乏力,令人懈怠,此刻的素珍就是如此狀態。
想不到,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之間的交談,竟都使盡渾身解數。
然而這滿身的本事並不準備有絲毫的懈怠,竟要與她糾纏不休。光是想想,她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自來到無疆之後,各種勾心鬥角紛至沓來。而她很清楚,如此狀態不過是個開始,只怕日後,還有無窮無盡的陰謀詭計等着她。
這樣一來,她和阿墨歸隱山林的願望還能夠實現嗎?
爲何她如今竟覺得希望渺茫呢?
“墨夫人,讓您久等了!”
就在素珍徒生傷感的時候,一抹清麗的聲音刺進了她的耳膜。她擡頭,一眼就看到司空母女二人邁步而來,衣衫翩然。
司空夫人的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雖然仍有虛弱之色卻已經無關緊要。攙着她的司空青鸞望向素珍身旁的如槿,徑自說道,不留餘地:
“我和娘將所有下人悉數屏退,墨夫人是否也該如法炮製?”
“如法炮製?”
素珍微微笑道,徑自將目光擡起,但卻直視司空夫人,出口的話語毫不客氣:
“夫人,發生了剛剛那樣的事情,您覺得我還可以這般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