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襄陽城除了西門,其他三門的守軍隨後都騷亂了起來,因爲他們的營區裡,也開始莫名其妙的到處着起火來。
荊州偏將陳生與張虎都算得上是勇將,只是已近中年的他們也已經厭倦瞭如今各領一曲郡兵,分駐在東西兩門。他們在前年聽從蒯越的勸告,投降了劉表後,拒絕了劉表讓他們去各地軍營做統兵將領的建議。就以偏將的官銜各領了一曲軍士,做起了城門校尉的閒職。
要在城中享受慣了的他們,去軍營當大兵,他們可沒這麼傻。整天被人管束着的滋味,那簡直是痛苦了。怎麼會有在城中沒人管來的逍遙,雖然手底下的兵卒少了很多。但對於兩個沒有什麼大志的人則更顯輕鬆,畢竟自己在營中就是最大的。
“在這一點上,劉表還是講信用的,並沒有對投降的他們下手。不象那些一向囂張的宗賊們還真以爲新任州牧怕了他們,給他們封賞和官職。居然還真得一個個鬼迷心竅的趕來,結果一下子都是落了個人頭落地的下場。人還是要有自知之名,不能太貪心啊!”
張虎正在東門的兵營中飲着小酒,與昨夜相會的美人用着精緻的早餐。忽聽得有士卒來報,城中火起,營中也火起,他原本愉快的心中也頓時火起。
“他姑姑的!那個混帳王八蛋連個早飯也不讓人吃個安生!給老子全軍集合,找出作亂的奸細來,要是有人膽敢頑抗,就地格殺。”
心裡冒火的陳虎將軍再也沒有胃口吃飯,在女人的幫助下披掛起來,向着營中的校場趕去。
西門的陳生此時正立在自己睡帳的門前,看着城中四處升起的煙柱,深嘆一口氣。
對身邊的衛士說道:“這火起得蹊蹺啊!你看起火的位置應該是城中的糧庫,兵器庫,三門的軍營,還有太守府,州牧府。如此同一時刻的放火,做亂者所圖甚大啊!可是爲何偏只我們營中未曾起火呢?不好,小季,馬上去查查方纔那一下警鼓究竟爲何!”
那年輕的衛士領命就出營向着城門跑去,而陳生的心中卻是越發的忐忑不安起來。他剛大聲下令全營集合,跑出營門的衛士小季又比剛纔更快的速度跑了回來。
氣喘吁吁的大叫着:“將軍!不好了!有人偷城!快!快!有人偷城!”
聽到他驚惶的叫聲,陳生反而放下心來:“偷城?還真是個笑話,不論來的是那方的軍隊。這襄陽至少就有七千精銳的守軍。而且只要守上一天,周圍的郡縣就能有三萬以上的援軍可以趕到襄陽。不會說來的是幾十萬大軍吧!哈哈那就是一個笑話!根本就沒有斥候來報告過啊!”
陳生瞪了一眼驚惶失措的衛士:“小季,本將跟你說過多少回了!爲將者遇事要冷靜,你帶二隊士卒去把城門關上。與今日值守的那一隊,把那些作亂的奸細都捉起來,有不聽號令者你可以下令當場斬殺!”
那小季初次見到鮮血與死人,聲音還是有些發抖:“可是!將軍,眼下城上,城下黑壓壓有好幾百人。他們手中都有兵器,看情形只怕城門已經落入他們手裡了。”
陳生一楞,大怒:“放屁!怎麼回事!那些值守的人都睡着了嗎?居然能混進來幾百個奸細!咦!小季,你不是在欺騙本將軍吧!算了,牽馬來,全曲跟本將出動!本將倒要親自去瞧瞧是哪裡來的亂軍,越來越放肆居然如此大膽敢偷襲州府了。”
陳生跨上戰馬,倒也有幾分威武的大將之風。手提着一杆百鍊鋼槍,來到城前,卻發現城下只有三五十名身着混亂的百姓衣裳的‘流民’,那些人手上倒是都拿着兵器。
回頭瞪了一眼衛士小季:“你小子果然在騙本將,回去再與你算帳!”
卻見身後的衛士拿手向上指了指。陳生回頭才發現城樓上也站滿了幾十個相似打扮的流民。而且每個人的手上都端着黑亮的弩機,正對着自己一方瞄準。
雖說對方人數少,可是自己要是強攻只怕也是要傷亡慘重。
陳生心中驚異:“這批人明顯就是一批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究竟有什麼圖謀呢?佔了城門做什麼?應該不會是找死,難道就憑這幾個人就想要佔領襄陽嗎?”
只是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城外越來越近的蹄聲終於傳入他的耳中。那騰起半天的煙塵,來的敵軍絕對不會少於千騎。看着敞開的城門,他的頭上頓時滲出一片的冷汗。
“不管他們是那裡來的,要是讓這幾千亂軍衝進城來,那才真是要襄陽大亂了!”
陳生大喝:“小季,你馬上去州牧府報信!讓州牧大人馬上派援軍來!刀盾手上前強攻快!全軍跟進壓上,給本將全力奪回城頭與城門。絕不能讓亂軍入城!”
紛亂中郡兵也都開始蜂擁上前,想要在刀盾手的掩護下,仗着人多,把這些亂民給淹了。
城頭的徐顧與城下的宋定兩位隊卒,只是冷靜的看着涌上來的襄陽守軍。長達半年時間的訓練,讓還略顯年少的他們,已經有了臨危不亂的本能。
當襄陽的刀盾手執盾護在身前,逼近到二十步的距離時,城門前的宋定終於下令。
“全隊射腳。”
鋒利的弩箭瞬間被弩弦強大的力量推動,幾乎是在弩弦發出錚的一聲時,就已經射到了前排刀盾手的小腿上。那些刀盾手哪裡會料到敵手居然如此無恥,會攻擊自己防禦最弱的小腿。
頓時就有二十餘人立腳不住,撲倒在地抱着傷處慘叫着打起滾來。城頭的徐顧立刻也下達了發射的命令。他們居高臨下,卻是把箭雨都傾泄到了後隊的槍兵陣裡。
陳生一見敵人的弩箭已經全部發射。大喝一聲,夾馬前衝,手中的鋼槍掄出了一團光影,殺奔城門而來。宋定身後的成當,此時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卻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只看他並不是十分強壯的身體,誰能知道身上卻有着過人的強悍力量。
成當看到陳生衝前,頓時覺得自己立功的機會來了。拖着擔柴的鐵扁擔,跳前一步大喝。
“賊將,讓小爺來會你。”
也不等陳生答話,掄起扁擔,兜頭就向着陳生砸去。剛纔因爲怕破壞了整個計劃,被幾個小卒羞辱惹得他憋了一肚子的怒火,而着怒火也正好向着這個衝來的敵將發泄。
陳生一臉的蔑視,大叫一聲:“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啊!”
叫聲卻被一聲大響和槍身上傳來的沉重壓力給打斷,陳生漲紅了臉,居然硬扛下了成當這一次半偷襲般的攻擊。可見他的實力還是相當的強悍,否則也不會如此膽大,單騎就向前衝。
陳生身後的五百襄陽精兵,卻是按將軍的命令分出三百人,在各級將領的率領下,向着城樓上衝去。只有控制了城樓,才能提起吊橋,也才能用弓箭封鎖進城的道路。
餘下的百多名郡兵,跟着陳生一起向着城門裡衝來,城門地方狹窄,人多了反而施展不開。
在陳生的想法裡只要能殺光城門前的這些人,關閉了城門,至少可以斷絕城中這些奸細的後援。只要關上了城門,守城什麼的,那根本就不是問題。所以他親自在城門處押陣。
慘烈的肉搏戰馬上在城上城下同時暴發開來。
江東星火營的少年們武藝精熟,但終究人數太少。起先爲了混入城中,並沒有人身上穿着防護良好的戰甲。在敵軍密集的武器攻擊中,雖然人人都是奮勇拼殺,可是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沉重傷亡。
成當清秀的臉變得扭曲起來,眼看着自己身邊的一個戰友,被幾支長槍刺穿了身體,還要用力擲出手中的刀去砍死一個敵人。
他暴怒了起來,不斷的用盡全力去攻擊着眼前馬上的敵將。想要將他擊殺於馬下,只是他的力量雖大,對敵的經驗卻還是不足。
面對成當勢大力沉的攻擊,陳生手中的槍運用的卻反而越來越靈活起來。兩人本來就擁有差不多的力量,在戰場經驗上卻差了許多。
原本成當仗着力大,壓着陳生狂砸一氣。誰知三十個回合一過,隨着他的力量的迅速消耗。陳生在防守之餘也開始了他的反擊。這樣只要再戰下去,最後落敗的一定會是不懂省力的成當。
而星火營這邊的少年們都是奮力的搏殺着,因爲還有一個宋定在拼命維持着局面。雖然是殺死了幾倍於自身的敵兵,但隨着不斷有人戰死,攻擊的力量也是越來越弱。
勉強支撐着擋住郡兵們潮水般的攻勢,當然這個局面肯定也不會維持很久。看得出,宋定也已經在東撲西顛的救援中消耗了大量的體力。
再次一刀削去一個偷襲的郡兵的頭蓋,並擋開兩支刺來的長槍。宋定看着不斷因遮攔不及,或是力竭而戰死的年輕同伴們,心中不由得暗暗發苦。
“早知道剛纔就不該分一半兄弟,去幫徐顧他們隊攻擊城樓了。
要是剛纔打完了,馬上把人撤下來也不至於搞得如此被動。還是經驗不足啊!形勢判斷不明,人員調配錯誤,讓這麼多兄弟慘死在這裡,只怕軍候又要狠狠的責罰我們幾個了。
可是眼下城門眼見守不住了,城樓上的兄弟們雖有餘力,偏偏又被向上攻擊的郡兵們堵在上面,無法下來支援。
難道我們的首戰就要如此失敗了嗎?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