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坐上皇帝寶座這幾年來,獻帝始終處在董卓、李傕等行事粗魯的西涼軍閥挾持之下。
一直是過的提心吊膽的獻帝,也就只能在這最親信的兩人面前顯露一些真感情。不然,血氣方剛的少年獻帝,無處發泄,能不能從衆強環伺之中堅持下來,也很難說!
資格更老的董承立即開口勸阻道:“皇上,咱們這一路上都已經堅持下來。如今已是快到故都洛陽,皇上難道反而想要放棄嗎?
皇上啊!也許到了洛陽,大漢的情形就能變的好起來。那時,皇上就能重新建立自己的部屬,只有重掌軍權,皇上才能與那些狼子野心的諸候們算總帳。
也只有如此,大漢才能在皇上的手中再次中興啊!若是此時召集州郡前來勤王,就算是眼下能打敗李郭的亂兵。但必然會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把持朝政的董卓重現。
那李郭兩人不就是最好的明證嗎?而且之前咱們也都已經仔細商議過,對此早已有了定論。逃出李傕等人的控制,回到洛陽後立即重建漢軍。
皇上,臣下以爲,對於號召外藩勤王,還是要三思而行啊!”
同樣是空有將軍之名,手中卻並無多少兵力的董承,更是明白如今皇權弱小的根源。手中沒有掌握住屬於皇家自己的強大兵力,根本不可能維護皇家的尊嚴。
世上只有一個真理,只有手握強兵,才能擁有強權。
獻帝有些無奈的說道:“可是岳丈!這年餘以來,見識了這許多事故,你難道還看不清這天下的郡守們,對當今朝廷,對朕這個天子所持的態度嗎?
唉,其實你當也知曉,就算我們最後能避過李賊的毒手。平安逃到洛陽。但沒有人供奉給我們糧食,兵器物資。重建漢軍同樣是一張畫餅而已!
朕在這一路上,卻是已經想透這其中的道理。只有召集天下勤王之兵,咱們再從中尋機。奪取兵權纔是唯一的辦法。岳丈不必再勸什麼,還是想想如何向天下發布詔令吧!”
見獻帝已經有了決斷,知道這個性子越來越堅定的少年,不會再改變主意。無計可施的董承也只能垂頭喪氣的領命,退後了一步,不再說什麼。
暗中卻是把雙眼看向了一旁的鐘繇,希望他也能勸說皇帝一番。必竟在李、郭等人的淫威之下。不論是皇帝還是大臣們,那種沒有尊嚴的屈辱日子都已經過夠了。
如果再召來一個強勢的諸候,那真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而且真是那樣,只怕皇權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見兩人已有定計,鍾繇上前施禮說道:“皇上年少聖明,實是當今天下之福。正如皇上所言,如今之勢的確是如此。不過臣有一言。請皇上明斷!”
鍾繇的幾句馬屁,讓有些躁動的獻帝稍稍安定了下來。點頭示意,讓鍾繇說下去。
“臣以爲。如要皇上定要召外軍入京勤王,不應胡亂的向外發佈勤王令。而是應當召集三到兩家,實力相近卻對朝廷皆屬忠心的諸候。
須知一家獨大,就算眼前還能忠心於朝廷,但日久之後,必然會滋生出不應有的野心。不過不論如何絕不應當召集無數大小勢力前來。
難道前廳那一羣所謂的四徵將軍,皇上還不厭煩嗎?”
被鍾繇一頓隱含嘲諷的話,刺激的臉色有些發紅。獻帝只能無奈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那些無恥之尤,簡直是大漢軍制的恥辱!可是,眼下朕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如今這般一無所有的情形之下。想要迅速的擴充實力,總得要想些非常的辦法!總不能就是如此得過且過吧!”
聽着獻帝半沮喪,半無奈的抱怨,一旁的董承突然眼中一亮:“鍾御史是否有了合適的勤王人選?可否說來讓皇上參詳一番!
恰如若是能讓幾家相若的勢力相互制約,倒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看到獻帝的眼光,也被國舅的話吸引了過來。鍾繇微微點頭:“皇上!臣以爲,當今天下之間能與李郭想抗衡的勢力,不過是三家。其他不過是一盤散沙,難成大事!”
不等鍾繇說完,對天下形勢幾乎是瞭如指掌的兩人,立刻哦出聲來。
“是那袁本初、孫伯符、曹孟德!鍾愛卿是指這三家嗎?”
“皇上聖明,不過臣以爲要這三家同來洛陽。皇上方可在其中便宜行事!”
“鍾御史果然智謀過人,本將佩服!若是能讓這三家在襄助皇上之時,又相互爭寵,那對皇上的復興大業還真是大善!妙計,果然妙計!”
獻帝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眼睛深處閃動着異樣的光芒。
有些震驚的看着鍾繇:“這不就是最高明的帝王之術嗎?三虎相爭,只有朕這個真命天子最爲得利。這個鍾元常果然不是簡單之人物!
嗯,原本以爲他會偏向自己的好友曹孟德一些,看來也不盡如此!元常他終究還是忠於朝廷更多些啊!
不過此法也甚爲巧妙,就依此行事吧!你們再強,也都將是朕手中的棋子!”
獻帝大封官的鬧劇,終於落下了帷幕。不但楊奉等人被朝廷任命爲新一輪的四徵將軍,同時還在他們的強烈要求下,批准了四人提名的兩百多名官吏。
這些原本出身販夫走卒,術士屠夫的三教九流,只要與楊奉幾將親近的人,盡都成了朝廷的校尉,都尉。頗有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味道!
當負責封官的楊彪,韓融,被爭官的衆將鬧騰的心力憔悴,回報獻帝之後,身爲皇帝的少年同樣只能是搖頭長嘆。
不過轉眼間他就重新振作起來,他心中已經有了新的期望。勤王令已經交由鍾繇頒佈出去。只要能到達洛陽,大漢就會迎來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全新的,皇帝再掌大權的開始。對此年少的獻帝有着充分的信心,從小到大,皇祖母與父皇教導的帝王之術,可不是白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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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兗州,曹操的州牧府之中。一場熱鬧的接風晚宴剛剛結束。酒後的曹操正暢快的笑着,緊握着傷愈後,第一次出席宴會的典韋粗壯的大手,不停着訴說着自己的擔心與思念。
“我的好惡來,你終於回來了!本官可是想煞你了!你可知,你不在的日子裡,本官可是日夜茶飯不香,睡不安枕,只要是醒着的時候,都是時時在念你的名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有君明在軍中,本官可就有了十足的底氣。都說將是軍之膽,你這惡來就是本官的膽啊!哈哈哈哈!”
雄壯的典韋剛剛傷愈,就來見主公,他原本是想要向曹操訣別。想要去做一些自己做爲父親,必須要做的事情。
但一入州牧府,就受到曹操與衆將熱情之極,且無微不至的招待。
這樣的場面讓這個重義的漢子感覺有些無法啓齒。一個開明體貼的主公,一羣曾經在戰場上生死相依的戰友。
何況他在養傷之中,不論是主公還是衆將,更是時常有人前去傷兵營探視。
那些時日正是兗州最爲忙碌的時候,衆人要接收新佔領的徐州之餘,更要消滅盤踞在身後的袁術。爲將來的大戰掃清阻礙。
但沒有人忘記他這個傷病中的莽漢子,這樣的關懷就足夠了。此刻的典韋,在親情與忠義之中拼命的掙扎着。
一張白皙了一些的臉色被窘迫的心情掙的通紅。最終在養傷的三個多月裡,時時刻刻紮在他心中的那根刺,還是讓他掙扎着說出自己的要求。
“主公,屬下要向你辭行!想典韋本是一莽夫,行事粗魯不得人心已極。唯得主公寬容以待,還不顧他人譏笑,授韋以高位!
主公的知遇之恩,典韋感恩不盡!原本想要將這一身蠻力盡獻於主公。只是殺子之仇,時刻在心,若是不爲子報仇,屬下實在無法忘卻分毫。還請主公原諒典韋這個不忠之人,屬下告辭!”
此刻的典韋已經報了必死之念。知道此去舒縣,不論能否殺死孫策,或者是周倉這兩個殺子兇手,自己都將是必死的結局。
因而纔會想要來見曹操與衆將最後一面。眼見友情與向來濃厚的主從恩情已經無法打動下定了決心的典韋,曹操終於收起了笑臉。
專注的看着典韋堅毅的臉龐:“君明,你想清楚了?定要去舒縣一行嗎?可是...”
心中歉疚的典韋低垂了他碩大的頭顱,甕聲甕氣的應道:“是主公,請恕典韋不忠,韋來世再爲主公效勞!”
看着典韋轉過他如山的身體,就要向外走去,曹操突然變冷的聲音響起:“站住!君明!你爲了你已死長子的仇恨,難道就不要你的少子的性命了嗎?”
“嗵!”
一聲悶響,典韋的腳步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激起一片灰塵。曹操一句聲音低沉的話,卻如同最靈驗的定身符,將典韋已經邁出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呆楞了半晌,纔有些回神的典韋,疑惑的轉身,看向了一臉肅然的曹操:“少子?主公,典韋從來只有一獨子,已經死在孫策那賊子手中,這又何來少子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