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沉默了好一會兒。
林益陽慢慢握緊右手,身體開始又往前傾。
阿笙感覺到他的呼吸又近了,不由得身子一僵趕緊回答道:“應該不是十年前。”
“爲什麼不能確定?”
“因爲我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但再模糊我也記得我受傷的時候,沒有頭髮。”阿笙一字一頓道。
沒有頭髮是什麼時候?
嬰兒纔沒頭髮。
林益陽騰地坐回了後座上,也是好半天都沒再說話。
車裡安靜得有些可怕。
阿笙慢慢側目,內視鏡裡映出林益陽雙目緊閉的臉。
他的眉頭緊擰,眼睫在抖,削薄的脣也在抖。
阿笙默默地收回眼,繼續正視前方。
良久後,久到阿笙以爲林益陽已經睡過去後,林益陽又突然開口說話了。
“受傷時間我大約知道了,怎麼受的傷你還沒說。”
“呵,你還真想幫我治眼睛啊?爲什麼呢?就因爲你的眼睛也受過傷,同病相憐?”阿笙反問道。
“或許吧。”
“受傷的事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有時間聽。”
“你很少跟人講話?逮着一個算一個,啥都要打聽?”
“不願意說?”
“左右不過是家裡人口龐雜,總會有良莠不齊的人,打不過家裡大人,就對付孩子。把孩子往冰天雪裡裡一扔,再誤導大人去別地兒找。
孩子醒來的時候一睜開眼,到處都是茫茫白雪,除了雪什麼也沒有。長時間呆在雪地裡,就得了雪盲症。”
“原來是這樣。知道了。我倆換一換,我來開。”林益陽道。
“你不是說你累了開不了麼?”
“騙你的。能開,至少比你開得穩。”
“你開車,到了目的地,也不追究我偷車油的事?”
“到紅河時給你買副護目鏡,你就能繼續開了。”
阿笙嗯了一聲,一手捂着眼下了車。
林益陽也下了車。
兩人擦肩而過時,林益陽突然停下腳步問:“羅知恩說你是他見過的所有人中最漂亮的女的,我好像還沒見過你的真面目,第一次是糊了綠豆麪,這幾次都是隻看到一半兒。”
阿笙另一隻手趕緊也捂到了臉上,“你別動歪心思,我不願意的事誰也逼不了我,你若不想鬧出事來,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林益陽默了默,手指接連動了幾下最後還是越過了阿笙。
阿笙猶豫看着後車座的車門,像在看着什麼洪水猛獸。
“放心上車,我不會動你。”林益陽面無表情道。
一路無話。
一個小時後,吉普車經過紅河招待所,穿過紅河市區,來到了城東一家軍用勞保用品店前。
林益陽下車去買了護目鏡。
阿笙戴上護目鏡,又變成了司機。
林益陽換到後座後就兩眼一閉,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阿笙修長白淨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彈了彈,又扭頭看了看熟睡的林益陽。
林益陽所說的團部在東霖市,離着這裡至少一千公里,真送他回團部的話就會錯過與老於他們會合。
阿笙開着車在城裡轉了轉,突然靠邊停了車,下車鑽進了一家百貨商店,十分鐘後又揹着一個牛仔大揹包回到了車上。
林益陽睡得很沉,阿笙開着車出了城往北一直跑,跑了一個半小時才找到一座山。
阿笙選擇了一條荒涼無比的山間公路一直往裡開。
公路兩邊是茂盛無比的雜草,越往裡草越高,到後來路就越來越狹窄,因爲道路兩邊的雜草樹枝全伸到了公路上來。
阿笙停下車,悄悄從牛仔大包裡掏出一支注射器,熟練地汲了滿滿一管巴比妥注射液,輕手輕腳地趴到後座,一針扎向林益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