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很大,縱橫交錯的衚衕猶如盧溝橋的獅子——數不清。
馬三住在金魚衚衕。
這裡住着的都是些老京,好些都是幾代人都一直居住在這裡的,從衚衕口到衚衕尾,基本哪一家住了什麼人,彼此都是心中有數的。
哪家男人添了白髮,哪家女人掉了門牙,哪家添小子,哪家生了閨女兒,哪家媳婦俏,哪家男人嗓門兒大,都一清二楚。
馬三家就是其中一家。
住在這裡,有點風吹草動鄰居都知道,馬三又是個警覺的人,所以想要在這裡抓住馬三並帶走,相當有難度。
秦琥一行人十來個,哪怕全都穿着便衣,可是面孔卻生,一古腦兒涌進衚衕肯定十分打眼,一定會驚動馬三。
所以老安隔着兩條街就把十人打散了,還做了些喬裝打扮,扮成收破爛的騎着破舊的三輪車從隔壁一條街就開始吆喝:“收破爛嘍,收破爛來...廢銅爛鐵舊紙箱,爛電視爛收音機....書本報紙.....酒瓶子.......”
扮成賣麥芽糖的小販則是揹着個筐子,左手拿了個小鐵錘,右手拿了塊長方形的小鐵板,邊敲邊喊:“麥牙糖嘞,又香又甜麥芽糖嘞,誰要買?”
扮成磨菜的則扛着一個長凳,凳上架着磨刀石,邊走街串巷邊喊:“磨菜刀嘞磨剪刀,磨菜刀嘞磨剪刀……”
還有的人就直接扮成抄着夾生首都話的寶島客人,一邊談論一邊向街坊鄰居打聽原來住在這衚衕裡的某某某。
標準的海峽兩岸多年不見要一家親的節奏。
公安局裡有這條衚衕所有人的戶籍資料,來尋親的人尋的往往是早就死了的人,剩下的全是些小年輕,尋親的人一來就報出人家長輩名,一副知根知底的模樣,邊比劃邊描述長相,追憶往昔,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惹得不少家裡真有寶島親戚的人都感同身受,熱淚盈眶。
秦琥一行十人順利進入衚衕,因爲佈置得當,暫時還沒引起衚衕裡這些住家戶們的懷疑。
馬三家在衚衕中間位置,是一間佔地大半畝的小院。
馬三兒這會正窩在家裡的新打的沙發上喝酒,沙發前的茶几子上擺了一碟花生米,一盤滷豬耳朵,一盤醬牛肉。
“剛送到的汾酒,又香又冽,喝多了也不上頭,吳哥,來,我先敬您一杯,感謝您這麼多年一直照看着我馬三兒,讓我馬三兒跟着掙了不老少。”穿着深棕色皮夾克,長着一對吊梢眉的馬三兒畢恭畢敬地衝着對面沙發上的帥氣青年舉杯道。
坐在對面的青年約莫三十來歲,黑髮濃密,膚色白淨,高鼻鹿眼,身上穿着一襲筆挺,做工考究的西裝,繫着一條暗紅條紋的領帶,顯得他衣冠楚楚氣宇軒然。
他面前的几子上放着一個小小巧巧的瓷白酒杯,裡面頂多能倒五錢酒。
杯裡現在是滿的。
青年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馬三兒伸長手臂把自己的酒杯遞到青年面前,主動碰了一下,說了句我先幹爲盡之後就一口把自己杯裡的酒倒進了嘴裡。
青年端着瓷白色的小酒杯慢慢往自己嘴邊送,一塊勞力士金錶從袖口滑了出來。
“這味道我不太喜歡,我更喜歡伏特加調配的雞尾酒。”青年只淺淺嘗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外面傳來磨菜刀磨剪刀的吆喝聲。
青年突地擡頭,“今天的小販怎麼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