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二十五分鐘過去的時候,石盈叫住了任之雙:
“別跑了,停下來休息。”
任之雙好像終於解脫了一般,緩了兩步後停下來,雙手扶着膝蓋不停喘息。
秦菲兒拍了拍她的後背:
“走,到路邊歇會兒。”
“這就休息了?”
後車窗被降了下來,秦菲兒轉頭看到許曼帶着墨鏡對着他們:
“這纔多久就休息?再跑一會兒,你們這樣也想贏對面?
我每次帶的隊伍哪一個不是拼了命的跑?你們不賣命就別想贏了對面!輸了別說是我帶的隊!”
“不好意思。”
秦菲兒完全不理會她的命令,拉着任之雙向路邊走:
“我們來不是玩命的,和所謂的名譽比起來,我覺得還是活着重要。”
“所以你們很多人這輩子都爬不上去!”
“呵······”
秦菲兒把任之雙安頓在路旁,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她,囑咐她不要喝太急,隨後給自己拿了一瓶,轉身看着許曼:
“許教官,你覺得你有今天是因爲拼了命?”
“你這是什麼意思?”
許曼冷笑着看着她:
“有今天這一步都是我一步一步自己拼出來的,我從小就不對自己寬容,別人用八分力氣的時候我都是用十分力氣,否則我爲什麼會考上top學校,又爲什麼會現在領導你們?”
“話不要這麼說,許曼。”
秦菲兒直呼其名讓許曼有些不爽,但是秦菲兒也沒給她反駁的機會,繼續說下去:
“你真的覺得你用的是十分的力氣?”
“怎麼不是?我一直是同齡人中最努力的那個。”
“你說的同齡人,是說高等培訓機構裡不到十個人一個班裡的同學,還是真正意義上的同齡人?”
“秦菲兒,你又想胡說八道什麼?”
“算了吧許教官,憑你付出的那些,根本和同齡人中最努力的搭不上邊,你只是在少數幾個人裡努力而已,只是你的父親是圈內巨鱷,從小到大你都沒有機會接觸最真實的同齡人。
你以爲的努力,可能不及他們的十分之一。”
“你說什麼?”
許曼語氣變得憤怒:
“你這是在否定我過去的努力?”
“我可從來沒有,努力你確實是有過,否則你也不會考上top,但你錯就錯在,你以爲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付出多少就會得到多少。
你知道親生父親被人誣陷坐牢,你一邊上學一邊掙錢幫他打官司的同齡人嗎?
你知道從小生活在封閉山村,連啓蒙教育都沒有的同齡人嗎?
你不知道,因爲這些從來和你無關。
你在求學的過程中遇到問題會有專業教師幫你糾正,帶你走上正確的路,即使你智商低了點,也會有頂級私教幫你克服困難。
但是這些,他們沒有,而你一直擁有着這一切,你覺得都是理所應當,你覺得這些別的孩子也都有。
你不知道很多人根本沒有你的條件,很多人犯了錯可能也得不到老師正確的引導,甚至都沒有時間尋求指導,因爲有更多事情壓在他們身上。
而你,一直以來擁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的人,在走完了不成功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流程後,卻反過來指責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不夠努力。”
秦菲兒冷笑一聲:
“到底是他們真的不夠努力,還是拼了命也不被人看到?”
“你······”
這一瞬間,許曼居然說不出一句話,跟在旁邊攝影的工作人員也一臉凝重的看着秦菲兒,而她只是淡淡笑了笑,把礦泉水瓶擰開,喝了一口,擦了一下嘴:
“許曼,不同的人,努力的轉化率不一樣的,你這種人的努力更容易看到成果,而有的人,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
“秦菲兒,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雖然嘴上強硬,但是許曼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秦菲兒笑了一下:
“許教官,你仔細回想一下你過去的生活,你覺得你走過的一個個艱難時刻,其實都是你以爲的而已。
有的人啊,生下來,可以活下去夠了。”
她轉過身,背對着許曼,隨後又轉頭看了她一眼,笑道:
“你擁有的一切,他們沒有,所以你沒資格讓我們拼命。”
因爲,對於有的人來說,所謂拼命,是真的只能用命來搏。
秦菲兒說完以後,才發現整個現場的氣氛不太對,一直忙碌着的工作人員這個時候居然都停了下來,在她說完後才陸陸續續去做自己的事。
她又看向自己的隊友,石盈還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何向哲和喬納斯臉上看不出情緒,但是眼神都有些複雜,而任之雙的眼角居然泛出了淚花,把秦菲兒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詢問:
“怎麼了小雙?”
“菲兒······”
任之雙抓住了她的手:
“謝謝你,謝謝你替我解圍。”
“沒什麼,我自己也看不慣她。”
“我是真的謝謝你。”
任之雙擡頭看着她:
“我就是你口中說的普通人,我真的是在拿命拼,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是我自己的錯,因爲我努力了很久都沒有結果······”
“你沒錯。”
秦菲兒摸摸她的頭:
“這個世界也沒錯,錯的是那些用自己的條件評判普通人的人。”
這句話或多或少都有些刺痛許曼,她立刻皺起了眉:
“秦菲兒,你不要話裡話外帶刺兒,對我不滿就直接說,何必胡說八道的,這就是星願遊戲公司的總裁該有的風範?”
秦菲兒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
“我本來沒想說這些,因爲我知道有些事擺上桌子,就一定會刺痛當事人的所謂自尊。”
“菲兒,這是什麼意思啊?”
任之雙看着她,有些不解,秦菲兒看着許曼,提高了一些音量:
“意思就是,當一個人曾經的努力被否定,她曾經引以爲傲的東西就變得不堪一擊,但是那份驕傲她還不願意放棄,就只能指責我是胡說八道。”
“秦菲兒!”
許曼還想說什麼,車子卻突然開動,向前開去,很快離開了秦菲兒等人的視線。
任之雙看着很快消失在眼前的車子,破涕爲笑:
“菲兒,司機都看不下去了。”
“那可太正常了。”
秦菲兒開着玩笑,卻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於是轉頭,只見石盈那道清冷的目光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怎麼了石隊長,這是被我的演講折服了?”
“呵。”
石盈很快收回視線,附帶一聲冷笑:
“你自作多情向來有一套。”
“到底是我自作多情還是你傲嬌的不行?想誇我就大大方方的誇唄,遮遮掩掩的可不是你的風格。”
“秦菲兒!”
“幹嘛?”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秦菲兒抿了抿脣,不再逗她,石盈看看手錶,率先站了起來:
“還有幾分鐘,站起來活動活動,一會兒接着趕路。”
另一個賽道——
“好了!都別走了!”
陳及峰擡手示意他們停下:
“都停下休息十分鐘,該喝水喝水,該吃點東西吃點東西,養足精神再趕路。”
五個人很快坐了下來,陳及峰看着面無表情的齊朔,齊朔突然擡頭,和他目光相接。
那一瞬間,陳及峰的身體感受到了熟悉的恐懼。
明明是很無辜的一雙眼睛,爲什麼讓自己這麼不舒服。
有問題。
一定有問題。
不管怎麼樣,自己一定要他露出破綻!
他擡頭向齊朔走過去,一個工作人員卻從後面跑過來:
“陳教官!”
他收住腳步,回頭看着那人:
“什麼事?”
那個工作人員喘了幾口氣,趴在他耳邊小聲說:
“有人找你。”
“哪兒?”
“那邊的樹林,他說你一個人去。”
多年來練就的偵查力和感應力讓他頓時皺起了眉:
“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說他知道什麼人的身份,讓我一定要告訴你······”
工作人員一臉疑惑:
“我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意思,但是好像很重要,我就告訴你了······哎?陳教官?”
他還沒說完,陳及峰就已經大步朝着那片樹林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