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又是一陣沉默,然後就是贊聲不絕。
“可憐天下父母心,老爺子還是心疼兒子,想的周到啊。”
連守信家的文書就可以順利通過,輪到連守禮家的就要連守信答應這個條件才行。
“不用啥文書,我們也會照應三伯家。”五郎這個時候,就走進來說道。
“他三伯三伯孃淨身出戶,沒住處,沒吃的,今天就搬到我們鋪子裡去住,我們吃住全包。”張氏在外面大聲說道。
“把這句話加進去,我按手印,我兒子也按。”連守信就道。
連守禮和趙氏,性子雖然軟弱,但是人老實、厚道,勤勞、肯下力氣幹活。加上連葉兒,這三口人都是明理、守本分的人。這樣的人讓人心疼,值得人幫助。
連守信一家,對於連守禮一家,是滿心同情的,而且他們歷來相處的就好。他們早就想幫連守禮這一家三口的忙,只是礙於沒分家,他們能幫的非常有限。現在連守禮一家分出來了,他們當然要幫。
“這事,老爺子肯定是一片好心。”老金這個時候,又開了口。“連四兄弟這一家子,有情有義。不過,我咋覺着這事它不太對勁兒那。”
衆人就都望向老金。
“我覺着吧,就是老爺子不說這話,文書裡啥也不寫。連四兄弟也不會不管連三兄弟。可把這話要往文書裡寫,還跟連三兄弟給老爺子和老太太的養老用度綁一塊,這不大合適。要寫,那也得另外寫。要不地,這往外一說,不知道大傢伙會咋想。”
“再有啊,這事要寫文書,有點小人之心。對連四兄弟不恭敬,也看扁了連三兄弟。”
“老金大哥說的對路。”老黃就道。
“這是我一時心急。”連老爺子想了想。就道,“我就想着。老三家人口單薄。我們跟着他大哥、二哥都走了,家裡就留下他們哥倆兩戶。老四家現在日子過的比老三好,丁口也多。讓老四幫着照看着老三。我這走的也放心。這不要寫文書,就便就加上這麼一條。”
“不過,我剛纔又想想,大傢伙說的對。這事,不用往文書裡寫了。老四,我信得過他。有他和五郎剛纔當大傢伙面說的話,我這就放心了。”
“老爺子是明理的人。”
“沒錯。連老爺子是個明白人啊,心疼兒子,還識勸。”
“老了,有些事也想不周到。還得大傢伙幫着圓全着。”連老爺子就笑道。
同是頂門立戶分家另過的兄弟,要將弟弟要照顧哥哥的話寫進文書裡,這本來就有些不倫不類。連老爺子是個明白人,他不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可他還是當着衆人的面這樣提出來了,是因爲太多擔心連守禮的緣故?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原因?
連蔓兒只是一轉念。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了。連家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相信在場的人,還有外面圍觀的人。沒有人是不清楚的。最後讓連老爺子挽回些臉面,她也不會繼續窮追猛打。
最重要的是他們和連葉兒一家,都清爽地分出來了。連守信和張氏不包子了。而且,他們做到了仁義至盡。十二畝地,五間屋子,兩處菜園,在三十里營子,作爲兩個老人的養老用度,那是相當充裕的。
而且,連老爺子和周氏還有另外兩個兒子那。其中一個那還是有個官身的。今天。這兩老如此的維護他們,相信他們會感激,會回報的吧。
連守禮這份文書寫好了,相關的衆人都按了手印,又被連守仁拿着去西屋,給周氏看。
這次。連守仁沒那麼快回來,而且還有西屋裡傳出來周氏的哭罵聲。
連葉兒頓時緊張起來,幾乎要將兩隻耳朵豎起來,聽着那屋裡的動靜。連葉兒害怕,周氏會不認這文書。
半晌,連守仁纔回來,文書被幾乎撕成了兩半,但周氏還是在上面按了手印。
連葉兒鬆了口氣,連蔓兒則是替連葉兒鬆了一口氣。
可是,另一個問題出現了。
連老爺子、連守仁和連守義這些人都要離開,沒人願意留下來。但是家裡的房子得有人照看,前後園子、雞豬這些也得要人管,還有田裡的莊稼也要收割,明年還要繼續種。三十里營子這裡,是連家人的根,連老爺子從來沒有想過,要賣掉這個院子或者是那些地。
連老爺子就說讓連守禮依舊住在家裡。
“雖然立了文書,我和你娘還沒老的走不動、爬不動,我們自己能幹,不用你們養活。等以後,我們老的走不動、爬不動了,再照着這個來。”
連老爺子的意思,是家裡的一切,都讓連守禮照看着。
“不、爹,我以後就在山上上工,葉兒和她娘就在老四的鋪子裡,我們忙活不過來。這些東西,還是你老留下人照看吧。”連守禮急忙道。
連守信也擺手,他可真不敢沾他親孃周氏這些金貴的寶貝。
大傢伙也都看出來了,連守禮和連守信這兄弟倆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們被嚇怕了,即便有了文書,他們也不敢沾連家上房的這些事了。可見,上房這些人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是怎樣的,信譽度是怎樣的。
連家自己的人都不肯沾,那麼兩姓旁人更不好沾手了。
這些金貴的要三年賣四百兩銀子的東西,竟然成了狗不理!
王舉人、王幼恆、武掌櫃、老金、老黃、吳玉貴父子,就都站起身來告辭。連蔓兒一家也趁此機會從上房出來。
武掌櫃、老金、老黃、吳玉貴父子就和連守信走到一邊去說話。
王幼恆衝着連蔓兒招了招手。
連蔓兒就拉着小七跑了過去。
“幼恆哥。”
“沒嚇着吧?”王幼恆就笑着問。
“我們家,……都習慣了。這次,實在是沒法了。”連蔓兒就嘆氣道。
“以後有什麼事,打發人去跟我說一聲,總有辦法的。”王幼恆就道。
“嗯。”連蔓兒點了點頭,她知道王幼恆的意思是讓她遇到難事,不要怕,也不要往窄裡想,去找他。他會給她想辦法。
王幼恆低頭看着連蔓兒,還要說些什麼,就聽見王舉人在喚他過去。
“我先走了,過兩天再細說。”王幼恆就道。
“嗯。你去忙吧,幼恆哥。”
王幼恆剛走,喜寶就溜達了過來。
“蔓兒……”
今天的事,多虧了老金和喜寶這父子倆快人快語,連蔓兒對喜寶,就有些板不起臉來。
喜寶見連蔓兒臉色緩和,立刻喜笑顏開。又往前湊了兩步。
“蔓兒。”張氏在西廂房裡喚道。
“我娘叫我了。”連蔓兒扭身就跑進了西廂房。
喜寶呆站在那,一臉的失望。
小七瞧了瞧喜寶,扭身也要走。
“小七,哥帶你玩去。哥家好玩的東西可多了,有大馬,哥教你騎啊。你每天要上學是不,哥騎馬接送你咋樣……”喜寶拉住小七,彎下腰。對小七熱切地說道。
“哦……”小七擡起頭,兩人兩雙漆黑的大眼睛對視着,良久。小七脆生生地說了句,“不用。”就跑開了。
老金走過來,哈哈笑着將垂頭喪氣的喜寶拉走了。
將人都送走了,連守禮和連守信兩家人坐在西廂房裡,連葉兒是一臉的興奮。
“蔓兒姐,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家也分出來了!”連葉兒道。
“不是做夢,是真事。”連蔓兒笑道。可憐的連葉兒,淨身出戶,還能高興成這樣。由此可見,她們原來的日子是何等的折磨。
“他奶這是多恨咱啊。她咋就下的了手。我也有兒子,我是咋想都想不明白,他奶心裡到底是咋想的那。他奶啊,這都是爲啥,咱沒對不起她的地方啊。”張氏正在給連守信臉上上藥,一邊心疼地道。
連蔓兒在旁嘆氣。周氏恨她們,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且從今以後,只怕連老爺子也恨上了她們吧。畢竟,今天是她和連葉兒將事情鬧開了,招來了這些人,連家內部的情形完全曝光在太陽底下了。
“想不透,就別想了。我就不想了。”連守信說道,“以後,咱過咱的吧。對了,咱的房子還沒蓋好,咱是現在搬鋪子裡去,還是等房子蓋好了再搬。”
“立馬就搬吧。他奶心眼小,咱文書都立了,不讓他奶看着咱搬走了,還得說咱佔她的便宜。再把他奶給氣着。咱就搬吧。”張氏就道。
“嗯,咱就搬。葉兒也跟着咱們搬。”連蔓兒就道。
“讓葉兒跟着蔓兒,我們兩口子,哪都能搭個窩棚。”連守禮就道。
“三哥,你還跟我客氣啥。”連守信忙擺手道,“這麼地,我們一家,就搬鋪子的後院去住。那舊鋪子,收拾收拾,就給你和三嫂住。”
“爹、娘,咱雖然沒房沒地,可咱以後工錢都自己拿了。用不了幾年,咱也能蓋房、買地。”連葉兒喜道。
“那肯定。”連蔓兒就笑,“三伯孃在鋪子裡幹了這幾個月,表面上的工錢都給咱奶了。我娘另外給我三伯孃又存了一份工錢。”這是她們打算補貼連葉兒她們過日子的,用這種說法,好讓連葉兒一家三口更容易接受。
“沒錯。”張氏就道,“從這個月開始,還要給他三伯孃漲工錢。葉兒也開一份工錢。”
衆人正說的高興,四郎就從外面闖了進來。
“不好了,我奶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