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陳年舊親
每日天微微亮的時候，顧朝都會從睡夢中甦醒過來，雖然沒有了鬧鐘這種科技時代的產物，但是自然的生理時鐘，比鬧鐘更加管用。
今天早上顧朝剛醒的時候，隱約聽到了幾聲公雞啼鳴的聲音，顧朝原先沒有放在心上，因爲自家的雞是母雞，顧朝不曾聽到過它啼鳴，估計是隔壁人家的雞，跑到這邊來了。
說起顧朝家的雞，也是相當神奇。
起先幾天，顧朝根本不曾見過這隻雞的雞影，只是每天早上都可以在雞窩裡看見雞蛋和雞毛，才確定是真的有雞的存在，所以顧朝纔會每天清理雞窩，撒些雞食。
之後雪下的大了，顧朝把雞窩從院子裡的樹下移到了竈房前的屋檐下，鋪上厚厚的一層稻草，外面還有壘砌來的木柴擋風，對一隻雞來說也算是頂級的待遇。
自從移窩之後的隔天，顧朝終於見了自家這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雞，是一直毛色黃亮的大母雞，傍晚的時候，大母雞搖着屁股一擺一晃的走進顧朝給它準備的雞窩裡。
此後每日傍晚，大母雞都會準時回家。
顧朝覺得相當神奇，想來這隻母雞之前都不回家睡覺的原因，是嫌棄給它準備的窩都不夠好啊~
顧朝起牀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燒一鍋洗漱用的熱水，走進竈房的時候，顧朝只覺得眼神一晃，好像有些不一樣，他又後退了幾步，定睛看着竈房外的屋檐下。
他家的雞籠里居然擠了兩隻雞！
除了自家的大母雞之外，還有一隻更大一點的公雞，毛色很亮，黑中帶紅，看起來像是山上的山雞。
顧朝家的大母雞看到顧朝，就從雞籠裡跳了出來，對他咯咯咯的叫了幾聲，像是打完招呼一樣，大母雞高揚着它的雞冠，一搖一擺的在院子裡散起了步。
雞籠裡的另一隻山雞見了，也跟着跳出了雞籠，跟在大母雞的身後，在院子裡繞着圈子。
顧朝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起牀時候聽到的公雞啼鳴聲，應該是這隻雞叫的，看來自己的大母雞真是魅力無窮，居然還拐了一直山雞回家。
顧懷起來之後，知道自家多了一隻大公雞之後，也覺得相當神奇，吃了早飯之後就在院子裡跟自家的兩隻雞兜兜轉轉了好一會，纔在顧朝的制止下回房學字。
顧懷學字差不多就大半個月了，日常簡單的字眼已經學的有模有樣了，抒寫默記都不成問題，顧朝很欣慰。
今天又是跟楚明約定學太極的三日之約的日子，之前那一次因爲大雪取消了，所以這次也是臘八節一起逛溫水鎮回來之後的第一次見面。
那日湊巧知道了楚明的事情之後，今日要再見面，顧朝不知道爲何，心裡多少覺得有些尷尬。
顧朝曾經旁敲側擊的跟宋未套過話，楚明的這個親事，宋未從未聽說過，估計顧家村裡也沒幾個人知道。
那人原來是定了親的……
吃了飯後，顧朝把做好的冰糖紅棗和冰糖栗子各裝了一半，然後就帶着顧懷出門了。
地上的雪很厚，腳步起落，大人走在路上也相當的吃力，顧懷小小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在顧朝前面，腳步卻邁的穩當當的。
這些日子太極學下來，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在顧懷身上還是頗有成效的，學習的興致也高，平日在家裡也會溫習楚明教的那些動作。
顧朝和顧懷到寧大夫家的時候，楚明正抓着一把大鐵耙在清理院子裡的積雪，應該是清理了有些時間了，大半個院子已經看得見平整的地面了。
“師傅！我來幫你一起弄吧！”顧懷撲了上去抱住了楚明的後腰，那日在溫水鎮被楚明抱了半日，顧懷跟楚明徹底沒了芥蒂，親密的很。
“你來了啊。”楚明雖然跟顧朝打着招呼，但是目光根本沒有轉向他，反而是轉身回屋，從裡屋找出個小鐵楸給顧懷，兩人就一大一小在院子裡拱着背，清理了起來。
顧朝看了那一大一小一會，小的很興奮，揮着小鐵楸很賣力，大的那個把頭埋得低低的，露出來的耳根有些紅。
看來覺得尷尬的不只是顧朝一個人。
顧懷交給了楚明，顧朝就進裡屋去看寧大夫了。
在顧朝往裡走的時候，楚明突然起身看着他的背影，腳步踱了幾步，抓着鐵楸的手鬆口又握緊又鬆開的，最後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
寧大夫年紀大了，身子骨自然有些不好，這幾日又是連綿的大雪，老人家吃了午飯就回屋了。
顧朝進屋的時候，寧大夫正坐在一把寬椅上，腿上蓋了一條小棉被，手捧一杯熱茶，眯着眼睛看着書。
“朝哥兒，來了啊。你弟弟也來了吧？”寧大夫看見顧朝的時候，擱下了手裡的書，雙眼亮了一亮。
“來了，小懷一直想着過來學太極，現在正跟楚明在前院掃雪呢，寧大夫，這些天冷，您身子覺得怎麼樣？”顧朝一邊說，一邊把他帶來的布口袋打了開來。
“人老了就這樣，這天氣冷，就越來越不想動了。朝哥兒，這個是什麼？”寧大夫伸過脖子看着顧朝口袋裡的東西。
“這是我這幾天做的一些吃食，算是一種甜店吧。這個是冰糖紅棗，這個是冰糖栗子，寧大夫您嚐嚐看，覺得口味怎麼樣？”
寧大夫拿了一顆冰糖紅棗，老人家的牙口不像年輕人那般好，脆脆的糖衣咬不動，只是含着，等糖化開了，吃到裡面軟糯的紅棗。
自從吃了上次顧朝帶來的臘八粥，寧大夫就對顧朝的手藝讚不絕口，今天這個冰糖紅棗，不只是好吃，而且新奇。
“朝哥兒不只是手巧，連心也巧，這個冰糖紅棗看似不難，但是勝在這份獨特的新意。”寧大夫又拿了一顆冰糖栗子含着，笑眯眯的看着顧朝。“不知道以後誰有這個福氣能討你做夫郎，真是祖上三輩子積德咯。”
“寧大夫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只是個普通人。”
顧朝在心裡擔憂着寧大夫是不是又要將話題引到他成親嫁人這事的時候，寧大夫卻問了他其他的事情。
“臘八那天去溫水鎮玩的開心嗎？有碰到什麼事情嗎？”寧大夫問道。
“鎮上熱鬧，人也多，看了不少的新鮮玩意，長長見識挺好的。”顧朝回答這，似有似無的看了一眼寧大夫，老人家的這個問題，感覺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朝哥兒果然比楚明那傻大個聰明，又會藏事。”寧大夫讚賞的看了一眼顧朝，“那傻大個前幾天來我這的時候糾着一張臉，水缸裡都滿的還出去挑水，劈柴都能把斧頭劈到地上，一看就是發生了什麼事的模樣。朝哥兒不打算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顧朝這下明白了，原來寧大夫套話是想套這茬。
“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在溫水鎮的時候碰到了個人，叫做楚瑞。楚明好像跟他是認識的。”寧大夫想套顧朝的話，顧朝也問答的謹慎，他也希望從寧大夫的口中打探點他想知道的事情。
“何止是認識，那個楚瑞是楚明小時候定了親的小哥兒。”寧大夫也大方，直接說道。
顧朝看了一眼寧大夫，沒開口，靜靜聽得。
“這事情我也是收留了楚明之後去楚家村打聽來的，當年楚明爹姆還在世的時候，跟楚瑞的爹姆關係不錯，楚瑞的阿姆在懷着楚瑞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直到痊癒，這期間楚明的爹姆斷斷續續的借了他們十兩銀子，十兩銀子對於一般小家庭來說，可是一兩年的口糧錢啊，楚瑞的爹姆也是知道感恩的人，生了楚瑞這個小哥兒之後，就將楚瑞許給了楚明，兩人算是定了娃娃親。可是當年楚家村的那場瘟疫之後，楚明來了顧家村，楚瑞他們一家也搬到溫水鎮上去了，當初說好的親事也慢慢的被人淡忘了。”
“難道楚明就從沒打算去上門提親？”既然是父母之言約定的娃娃親，楚瑞的父母又念着這份情，如果楚明上門提親的話，應該是不會拒絕的。顧朝心想如此着。
“這個，你就要去問楚明瞭，我老頭子知道的就這些了。”
寧大夫又含了一顆冰糖紅棗，眯着眼笑着，顧朝突然覺得心裡惴惴的，爲什麼寧大夫的笑容好像有些狡詐。
兩人又聊了沒一會，顧懷就嘟着嘴走進來了，看到放在桌案上的冰糖紅棗和冰糖栗子的時候，墨綠的眼眸才閃爍起了亮光。
寧大夫招手讓他過來吃。
“今天是結束了嗎？”
“恩，師傅說今天先這樣，不教了。”說起這個顧懷有些不開心，他等了好些日子纔等到這天，可是才學了一會，楚明居然說不教了。
“今天好像有些早。”顧朝看了看天色，往常多少也都要一兩個時辰，今天應該才兩柱香的時間吧。
“師傅說，心不此，多練也不會進步的。”
“那是你上課的時候分心了？”
“纔不是我呢，是師傅啦。”顧朝含着一顆冰糖栗子，鼓着小嘴說道。
顧朝聞言，眼神自然的往屋外看，卻瞧不見那個高大身影。
“聽說朝哥兒說小懷現在也在學字了？”寧大夫問着顧懷。
“恩！我已經學了不少了。”顧懷得意的說道。
“那寧大夫倒是要考考你了，要是你寫對了，我就獎勵你這些冰糖紅棗好不好？”寧大夫看着顧懷，笑的柔和。
“好。”
寧大夫摸了摸顧懷的頭，然後有跟顧朝囑咐道，“小懷就留在我這跟我說說話，這個冰糖栗子你拿過去，讓楚明也嚐嚐。”
顧朝聽了點了點頭，然後拎着冰糖栗子往外面走，院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人影，最後是聽了響聲纔在竈房找到了楚明。
那人正低着頭生火，聽到了顧朝的腳步聲也沒擡頭，目不斜視的坐着手裡的事情，生了火之後又往大鍋裡面放了小麥仁和水，然後蓋上鍋蓋燜着。
顧朝也不說話，就在門口站着，看着楚明忙活着，看他倒水的量，應該不是要煮飯，是要煮粥。
楚明忙完了事兒，顧朝也不動，楚明自然是要往外面走，顧朝又在竈房門口堵着出路，這下，他終於是擡了眼，不正眼看顧朝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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