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在青省的房子的譚斯年原本打算馬上就去找蘇錦,可是卻沒想到,在公寓裡,有一個醉生夢死又一身邋遢的男人躺在一堆垃圾裡。
如果不是胸膛因爲還在上下起伏,譚斯年恐怕直接都把他當成屍體了。
“秦俊陽,你這是在作什麼?”譚斯年皺着眉頭,踢開腳邊的易拉罐,蹲在躺屍的秦俊陽身前,看着對方一臉的鬍鬚和死寂的落魄。
聽到熟悉的聲音也沒能勾起秦俊陽幾分神采,他就像是一個已經沒了靈魂存在的木偶,僵硬且漠然地看向譚斯年的方向,那雙眼卻是在放空着,不能聚焦。
“說話!”譚斯年低斥一聲,以他對秦俊陽的瞭解,他肯定出了什麼天大的事。
終於,秦俊陽微微張開了乾裂的最,語調平緩,沒有任何起伏,“我徹底失去她了……”
就像是一個機器人在講述其他人的故事一樣,秦俊陽把他這段日子裡對阮花顏所作所爲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了一遍。
他的語氣裡沒有任何傷感,因爲他所有的悲切都滲透到了他的靈魂裡,一點一點地撕扯着他,折磨着他。
可是他反而更喜歡這種疼痛,就彷彿是她還在一樣。
譚斯年看着秦俊陽的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評說爲好。他們兩個人都有錯,兩個人都寧可相互折磨,也不願難爲對方。
第一次,譚斯年非常主動地對秦俊陽道,“用不用我派人去找她的蹤跡?”以往他對秦俊陽這段感情也是不抱任何期待的,也就順着他的性子來。現在,他彷彿似有所感,願意幫他一把。
可誰知,“不用了,即使找到了她,我能帶給她的,也只有傷害。”秦俊陽表情平靜極了,可是那雙眼已經漸漸的紅潤。
誰也不會知道,他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吐出這一段話。
“我太不成熟,她處處都在遷就我,我的愛讓她疲憊。”這是他這幾天徹底想通的。他以爲的成長,只不過是另一種惡劣的幼稚。
他支起身體,從地上爬起來,那張永遠都透着幾分真摯頑劣的臉上,已經是一種只有成年人才會有的滄桑與苦澀。
“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秦俊陽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完全找不到曾經的影子,“我現在只希望以後再見到她,我能平淡地點點頭,就此別過。”
有時候,一個男人的釋然和放棄就是這樣。
當然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只要你不後悔就好。”作爲大哥,他譚斯年能做的,就只有祝福秦俊陽。
“就算後悔也不重要了。”秦俊陽揚脣露出一個坦然的笑容,“哥,今年過年,我準備回京了。我是秦家人,不能再任性了。”
他知道他回京面對的是什麼,不僅僅是接觸他曾經最討厭的家族之間的爾虞我詐,更有接受家裡面爲他安排的聯姻。
他回京的那一刻起,他身上唯一的標籤就是:秦家人。
“你是一個男人,做得起決定。以後你就算是後悔了,也給我把眼淚往肚子裡咽。”
秦俊陽緩緩地點點頭……
命運的齒輪就此轉動,誰也沒有預知的能力,誰也不會預料到最後的結局。
又是新一星期的上學周,待在病房裡養病的蠍子是滿心惆悵。
他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不過他愁的是有關閆錚和張弛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蘇錦有什麼能量,能在他們兩家要鬧到警察局的時候,派了一個人做私了。
而且還讓他們兩家同意,並沒再來找過他。但是他依舊擔心啊!更覺得對不起蘇錦。明明是他自己惹的事,到頭來卻讓蘇錦平。
以閆錚兩家那種小人姿態,肯定會開出天價,你說他拿什麼還蘇錦的錢和情!
遠在學校的蘇錦卻沒有想到蠍子在憂慮這個。對於閆錚的事情,她這邊態度可好了。她讓聽絃直接賠償治療,不過也用了一些恩威並施的手段。比如告訴閆錚和張弛家的,如果這事鬧到警察局,閆錚和張弛身爲主謀,肯定都會逃不了干係,蠍子頂多只是正當防衛,他們可就說不準了。
那兩家怕耽誤孩子前途,就妥協了,不出所料的也獅子大開口了。
她格外敞亮好說話,要多少給多少,只不過,她還有後招,希望那兩家能懂得知足!
再說蔡珅那邊。經過蔡珅的調查,發現此時京城的局勢非常不明朗。身爲隱世世家的沈、魏、唐三家都籠着一層詭譎的色彩。
沈家雖然沒有明目張膽的對唐家動手,可是沈家家主在暗地裡給了唐明月不少支持。現在以唐明月的身家來看,唐家是沒有人敢動他的。
不過,她想那沈家家主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支持唐明月上位。沈家主的野心很大,她要的不是一個作爲唐家主的女婿,而是徹底把唐家吞併掉,成爲她的領地。
但,正因爲唐家存在,魏家和沈家纔能有一個微妙的平衡,不會讓誰一家獨大,造成威脅。魏家絕對不會看着唐家被吞併,在暗地裡,魏家已經開始支持唐家夫人。
可以說,現在的唐家就是沈、魏兩家角逐的戰場,而唐家只能被動接受這樣的命運。
而她最爲在意的餘燼,根據蔡珅所說,餘燼離京的事情保密的很好,沈家主是不曾知道的。
在京城二爺餘燼雖然爲人溫和謙雅,但是卻沒人敢觸碰他的權威。二爺常年喜歡在他梅園的戲堂看戲,這在京城已經算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至於沈家更新換代的秘辛,蔡珅的確沒有探查到半分。無論是有關當年的車禍,還是‘拐賣人口’,至今已經沒了任何痕跡。
這的確在蘇錦的意料之中,大世家畢竟是大世家,如果她沈家主連這點能耐都沒有,恐怕早就被餘燼拉下馬了。
不過,她的理智依舊告訴她,對於沈家的事,她必須小心謹慎。
沈易發已經在她的安排下入了京,負責她在京城的那塊地皮。她已經考慮好,這京城,她定是要上的。
在深思熟慮之下,蘇錦終於敲定了她心裡的那個決定。
不過現在還不是實施的時候。
這一節自習課,蘇錦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算是重新捋順一下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和想要實現的目標。
關於羅網方面,她的情報網已經在全國開始滲透,旗下的商業也算是穩步發展。現階段唯一面臨的敵人就是沉默者。她已經根據前世對沉默者細微的瞭解,開始部署針對於沉默者的情報網。而且她已經和趙子期達成了合作。
雖然趙子期用來同她合作的只是現在其所有的勢力,但事實上會如同趙子期所願的那樣嗎?
她也是一個看重利益得失的人。趙子期對她來說,就是一個風險與機遇並存的存在。如果趙子期身上沒有她想要的利益,她也絕對不會慣着他。
趙子期現在屬於隱藏着荊門少主的身份,可是荊門也只有他一個繼承人。如果趙子期真的吃了虧,甚至有了危險,它荊門那邊會熟視無睹嗎?
這就是她看重趙子期的籌碼。
至於沈家這邊,她心裡的牴觸心並沒有完全散去。對於曼陀羅的人,她也存在着利用的心態。
她這個人雖然疑心病並不重,但御下之術她還是懂的。她手裡並沒有曼陀羅的任何把柄,也沒有讓他們心甘情願忠誠的過往,對於這種屬下,她的擔憂也不是多餘的。但話說回來,她能利用他們得到一些人才,也不是不可以。
人的信任是相互的,或許在互相磨合之間,他們才能更加相互信任。
總體來說,她身邊的隱患遠大於她現在的能力。也就是說,她不可能選擇正面鋼,只能在暗處一點一點的出手。
“小錦小錦,你在鬼畫符吶?”莫安然屁顛屁顛地跑到蘇錦的桌前,看着蘇錦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符號和字母,不由得打趣一句。
“寫着玩的。”蘇錦不甚在意的一笑,把草稿紙撕碎,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裡。
莫安然瞪大了無辜的大眼睛,“你還有心情寫着玩,馬上就月考了欸!你的數理化準備放棄了?”
“有婉兒在,我還是不擔心的。”杜婉兒數理化成績比她好很多,在她的幫扶下,蘇錦也早就不是那個一到考試就要臨時抱佛腳的人。
杜婉兒露齒一笑,“沒有啦,你數理化就是運算方面基礎不太好,我沒幫上多大忙。”自從鬧了昨天那一出,杜婉兒覺得自己和蘇錦之間的關係親密了不少,甚至她還有點小雀躍,雀躍在班裡,只有她知道蘇錦還有其他很厲害的能力!
而身爲蘇錦腦殘粉的莫安然看蘇錦更是有着謎之驕傲,“當然!小錦在我眼裡可是非常厲害!”你都不知道!蘇錦可不僅僅聰明哦!我還知道她……
兩個自以爲只有自己才知道蘇錦不平凡的人,互相都有自己的小確幸。
“小錦,馬上放小長假了,你有什麼安排嗎?要不然我們回江城找孫倩他們玩吧?”平時雖然都有打電話聯繫,可是畢竟有一個月沒見了,還真有點想。
蘇錦歉意的笑笑,“我小長假還有事。”她哪裡能偷閒啊!
莫安然覺得有點可惜,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
伴隨着放學鈴聲,蘇錦和莫安然、杜婉兒道了別。
可一出校門口,蘇錦就看到了一個讓她眼底有些恍惚的人。
這個世界,其實還真的挺小的。
蘇錦沒有半分異樣,卻是故意往人少的地方走。不出所料,在她身後不遠處有人跟了上來。
三兩步的功夫,兩個人就把她一左一右地夾在中間,其中一人對她壓低聲音道,“蘇小姐,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現在沒有惡……”
“好。”還沒等此人說完,蘇錦就平靜地點點頭,引得那兩人還稍微有些錯愕,沒想到蘇錦那麼好說話。
“麻煩請不要拿槍對着我。”蘇錦瞥了一眼兩人蓋着衣服的手臂,洞悉地說道。
二人沉默了幾許,“…走吧。”
此時正好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他們旁邊的人行道上,那正是用來接應他們的。
上了車的蘇錦就被人蒙了眼睛,並繳下了通訊設備。
車子七拐八拐的行駛,終於到了目的地,蘇錦被帶到了一個房間裡,才被解下了眼罩。
這是一間類似於審訊室的房間,在她的對面長着一雙鷹眼,相貌卻很平凡的男人正審視着她。
“蘇錦,年齡十六週歲,籍貫……”男人流利地把蘇錦的基本信息說了出來,也在觀察蘇錦的表情。
如果是普通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一個陌生的人,把自己的私人情況瞭解的通透,恐怕早就晃了神。也曾經有不少看起來人高馬大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嚇得屁滾尿流。
然而,他對面這個還未成年的少女,從始至終表情都是平淡且坦然的。
甚至,他都有一種蘇錦知道他們身份的感覺。
蘇錦何嘗不知道對方在試探她,她只不過是懶得在他們面前去裝作什麼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們很熟。
只不過,那是在前世。
她猶記得,前世的她之所以會走上情報這條路,就是他一手帶領的。
“我不管你有什麼能耐,在我這裡我都希望你說實話。”鄔鈞也不知道蘇錦是故作高深,還是真有能耐,不過在他這裡,他都會讓她說實話。“如果你不做欺瞞,出了這扇門,我們就是素未相識的陌生人?如果你弄虛作假,那就不要怪我們利用你的資料做些什麼事情。”
“你想要知道什麼?”都不用她探查,她都知道他衣兜裡就有一個錄音筆,腰間是一把槍,身前的桌子是防彈的。他身邊其貌不揚的做記錄的人代號爲‘蠃魚’,善水和器械製造。
鄔鈞頓了頓,鷹眼裡沒過一抹鋒利的光芒,“昨天的下午兩點到六點之間,你在哪裡?”
“我在商貿城與友人逛街時被人擄走,昏迷了很久,醒來的時候就從關着我的地方逃走了。”蘇錦雲淡風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