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甦醒過來的李昭雪蜷縮在影魅婆的身後,怯生生的問道:“師父,這個和尚是誰?”
周雲飛曾經在腦海裡設想過無數遍李昭雪醒來時候的情形,生怕自己不在她的跟前,哪裡想到李昭雪醒過來之後,竟像是不認識自己,周雲飛驚異道:“昭雪?你說什麼!你不認識我了?”
李昭雪被周雲飛的大聲問話嚇壞,頭也不敢擡,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在場的影魅婆與周雲飛俱是驚奇李昭雪的表現,影魅婆輕輕的拍着李昭雪的後背,安慰道:“好孩子,不怕,師父把他們全都攆出去!”
影魅婆朝着和尚們一瞪眼,大家知趣的出了房間,周雲飛戀戀不捨的看着李昭雪,搖頭嘆氣。一出了房間,周雲飛便抓着玄苦不放,問道:“師弟,這是怎麼回事兒!昭雪爲什麼不認識我了?”
玄苦苦着一張臉,不確定的說道:“或許是昭雪姑娘傷在了頭部,失去了一些記憶也說不定,師兄,究竟是如何,我也說不準,得去問問師父……”
周雲飛看見玄苦滿臉歉疚的樣子,訕訕的說道:“是我太心急了,對不住了,師弟!”
房中的李昭雪看了看四周沒有外人,仍是不放心的問道:“師父,他們都出去了嗎?”
影魅婆摸着李昭雪如雲的長髮,和聲細語道:“師父在這兒,沒人敢欺負你!”
李昭雪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師父,方纔那個滿身繃帶的和尚是不是認識我?爲何我會覺得他很是熟悉的感覺?”
影魅婆問道:“你對他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嗎?”
李昭雪疑惑的搖搖頭,道:“我不記得他!”
“哎,苦命的孩子!”影魅婆嘆着氣,說道:“不記得也好,以後咱們師徒倆相依爲命,多好!”
李昭雪嘿嘿一笑,道:“是啊,師父,雪兒一直和師父作伴!”說完之後,李昭雪若有所思的望着外面,眼眸裡充滿了迷茫與困惑。
一個月之後,海瀾寺山門。
小珠子與周雲飛站在山門口,望着遠去的馬車,一言不發。
小珠子滿頭是汗,急道:“師兄,昭雪姑娘就要走了!你還不去追!”
周雲飛仍是滿臉的沉默,好似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師兄!你這是怎麼了!”小珠子心裡着實替周雲飛着急,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就要離他遠去,而周雲飛竟然無動於衷的看着佳人離去!
馬車中,影魅婆皺着眉頭,看着一旁的李昭雪說道:“孩子,咱們這就要走了,你真的記不得外面站着的那個和尚了嗎?”
李昭雪一臉的無奈,道:“師父,您這是怎麼了?老是提那個和尚做什麼!在這一個月裡,我都要悶死了!咱們回家,好不好!您還沒教給我武功呢!”
影魅婆長嘆一口氣,腦海裡想起了周雲飛對他的吩咐:“若是昭雪想不起我是誰,請前輩不要告訴她過去的事情,我們之間就當作是一場夢吧。”
此刻周雲飛站在山門口,看着漸漸沒了蹤影的馬車,唱唸一句:“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小珠子?”周雲飛叫了小珠子一聲,小珠子應答道:“恩?師兄?”
周雲飛像是放下了心頭的重擔,雙手合十,道:“以前種種,一刀兩斷,從今往後,世間再也沒有周雲飛,只有玄覺!”
小珠子吃了一驚,道:“師兄,你真心要做和尚了?”
玄覺點點頭道:“貧僧已經看破了紅塵,皈依我佛,做一個虔誠的信徒。咱們回去吧。”
話一說完,玄覺邁步回寺,小珠子緊跟幾步,回了寺院。
回去之後,玄覺將寺裡的事情一一的交待清楚,自己一個人關了房門,閉關修行,只是一天一餐,由小沙彌來送。
和尚們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他們的住持師兄性格變化之大,着實出乎他們的意料,不過師兄能留下,便是他們高興的事情,也沒多想,海瀾寺裡的一切又恢復到原來平靜的常態。
轉眼間,冬去春來,掛在樹梢上的冰凌漸漸的融化,天地萬物顯露出生機勃勃的綠色,這天清晨,和尚們照例起身來到庭院裡清掃,卻聽見外面一陣嚎哭!
“救命啊!求求大師們救命!”
這一聲嘶嚎撕心裂肺,叫人聽了傷心不已,和尚們趕緊打開寺門,看見一個婦人懷抱嬰兒跪倒在地上,不斷向和尚們磕頭道:“好心的師傅們,救救我的孩子吧!救救我的孩子吧!”
和尚們有礙於清規戒律,不好出手扶起婦人,只是不住的說道:“這位女施主,快快請起,寺裡有治病的藥王殿,請隨我來!”
婦人一聽,立刻收了哭聲,跟上了領路的僧人,來到藥王殿。
殿中玄苦剛剛起身,就看到外面的來人,當即開口問道:“何事驚慌?”
領路的僧人回話道:“回師叔的話,這位婦人的孩兒得了疾病,想要醫治,我便將女施主領來了。”
玄苦一聽將手搭在嬰孩兒的小手臂上,皺着眉頭問道孩子的病情。
婦人一一的回答,末了,又問道:“師傅,我的孩兒應該會沒事吧?”
玄苦這才擡起頭來,看到了婦人的模樣,原來這個婦人不是別人,正是潘秀香!
潘秀香離開海瀾寺的時候,身子裡已然懷了金光的骨肉,金光下山之後,百般千般的贖罪,都沒有得到潘秀香的原諒,潘秀香尋了個機會,將金光擺脫掉,尋到一個村落裡,把孩子生下來。潘秀香原本打算與孩子相依爲命,可是沒過多久,早生的孩子體弱多病,染上了急症,百般無奈的潘秀香只好出村,跑回海瀾寺裡給孩子治病。
玄苦問道:“孩子得病多久?”
“這是第七天了!師傅,我的孩兒是不是沒救了!”潘秀香絕望的說道。
玄苦並未作答,他轉而對領路來的僧人說道:“去把我師父同明禪師請來,要快!”
僧人得了命令,轉身朝外面跑去!
等到同明禪師趕到的時候,潘秀香懷裡的嬰孩兒得哭聲越來越弱,同明禪師一伸手,同樣搭在孩子的脈搏上,搖了搖頭,玄苦知道自己師父的意思,這個孩子沒有辦法救治了。
潘秀香早就將同明禪師的神情看在眼裡,她想發瘋了的母獅子一樣的咆哮道:“分明是你們這些和尚不願意救治!滿口仁義,實際是蛇蠍心腸……”潘秀香越說越過分,玄苦出口反駁道:“女施主,衆生平等,我們斷然不能切別對待,你的孩兒確實送來的太晚,恕我們無能爲力!”
“我不管!我要你們抵命!”潘秀香當場抓起一個燭臺,拔掉蠟燭,衝着和尚們衝來!
“住手!”一道嚴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迴盪在大殿之內,衆人的耳朵裡嗡嗡作響,振聾發聵!
大家同時停下了動作,向外面瞧去,只見玄覺飄飄然走了進來。
和尚們驚喜道:“師兄,你出關了!”
玄覺笑着點點頭,這些天,一日一餐,其餘的時間便苦思武功與鑽研佛經,讓玄覺清減不少,不過玄覺的身子骨本就高大,倒也能稱得起肥大的僧袍。
玄覺見到癲狂的潘秀香,說道:“潘施主,事情的前因後果,貧僧已經知曉,若想要和尚們救你孩兒的性命,還需要答應貧僧一個條件!”
潘秀香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說道:“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玄覺從懷裡掏出一顆黑色的豆子,放到潘秀香的手裡,說道:“潘施主,你下山到各家各戶去尋這樣的一顆豆子,只要是這家裡近些年沒有死過人的,你便拿回來一顆,只要你能找到,我們一定會救你的孩兒!”
聽到這樣的承諾,潘秀香立刻抱着孩兒衝下山去,去尋找玄覺所說的豆子。
玄苦疑惑道:“師兄,那個孩子已經病入膏肓,沒有辦法醫治了!你怎麼許下這樣的承諾呢!”
同明禪師呵斥道:“玄苦,退下,玄覺的良苦用意,你怎麼就想不到!”
玄苦滿頭霧水,卻同明禪師教訓之後又不敢再多問,只好跟在玄覺身後,想要等着合適的機會再問。
日頭一升一落,寺裡的香客逐漸散去回家,周雲飛、小珠子、玄苦三人走到寺門口,站住不動。
幾個小沙彌上前想要將寺門關上,被小珠子叫住,道:“你們下去吧,住持還有些人要見!”
小沙彌點頭雙手合十,退了下去。這一整天,玄覺一直在打啞謎,沒有給玄苦提問的機會,玄苦滿腹的牢騷卻又講不出來,很是不舒服。
玄覺看出玄苦的沉悶,笑道:“師弟,鬱郁而結,一會兒便能揭開你的心結,耐心的等一等。”
玄苦好奇的問道:“師兄,你在等潘施主?”
玄覺點點頭,果不其然,潘秀香又抱着孩子趕回了寺院。
還沒等潘秀香說話,玄覺搶先問道:“潘施主,你可曾尋到了黑豆?”
潘秀香“哇”的一聲哭出來,道:“每家或多或少都有不少黑豆,可是哪有一家沒有死過親人的!我……”
講到這裡,潘秀香頓時停了聲音,玄覺合十道:“潘施主,你能明白了嗎?”
潘秀香絕望的坐到地上,痛哭流涕,將懷裡的孩子抱得更緊,直到孩子變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