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 他沉默了好久,低着身子就這樣緊緊的抱着我的腿。我不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他有沒有聽進去,如果聽進去就好了, 這樣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會少些折磨
他緊緊地抱着我, 就好像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不見了一樣, 就這樣過了好久才聲音沙啞的開口。
“所以, 你是在報復我嗎。將自己弄成如今這個樣子之後纔來見我, 你不光一刀斬了自己的退路同樣也斬斷了我的。你就這樣決絕的站在我的面前,然後告訴我這就是結局了,這樣讓我怎麼接受?楊小羊你沒有選擇的, 就算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我聽他說的這些, 神情微微的有些恍惚, 那句我是不會放開你的。這句話, 我好像等了足足有一輩子那麼久。如果這句話再出現的早一些就好了,早在我還健健康康之前, 早在我每天做夢都在想如果有一天牧容辰能夠對我有一點點的回覆我會高興成什麼模樣之前。
肯定不是現在這樣的心情吧,那種說不出來的的心酸,好像有什麼東西把我的心給堵住了喘不上氣來。
我轉過頭不去看他,因爲知道現在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會聽進去的。
他之後又幫我按了一會兒, 然後俯身將我抱起, 他的氣息就這樣直接的毫無阻礙的將我圍繞, 雖然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這種感覺就如同一個從來沒有吃過糖的孩子一樣, 別人硬將一顆糖塞進他的嘴裡,即使味道是甜的, 可是你從來沒有吃過,那一刻你除了慌張體會不到別的什麼滋味。
他將我放到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輪椅上,說不上來爲什麼我很討厭此時此刻這種感覺,就彷彿我下一刻就要死了,將滿身的瘡痍就這樣好不遮蓋的展現在他的面前
“我現在還沒有完全殘疾,還用不上這個。”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好儘快的從這個東西上面脫離。可是那個人沒有任何反應推着我向臥室外走去。
“我問過醫生了,他說在你雙腿剛剛恢復的三個小時內,最好不要讓你的雙腿受力。”
這樣輕飄飄的一句堵得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我現在好像是有滿腔的怒火卻怎麼樣都發不出來。什麼話都說盡了,可是對方根本就沒什麼迴應,好像使盡全身力氣但是卻打在了一堆棉花上。
臥室和餐廳的這條路我走了無數次了,倒是從沒有覺得這條路,竟有這麼長。我拼命的想把自己隱藏在這種窒息的沉默中,不想去考慮任何一件事情,包括他說過的任何一句話,全都忘記就好了,這樣死的時候就不會覺的有遺憾了。
我們兩個就這樣沉默的一路來到了餐廳,因爲生病的關係,我的視力也早不如以前,直到他將我推到桌子的跟前,我纔看到了這個桌子上面都是什麼。
那一張大的足以和這個豪宅匹配的桌子上面,一樣接着一樣的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整個桌子。
各式各樣的早餐,估計能夠有一百多種了,每一個都看起來都是熱騰騰的,我真的想象不出他弄這樣一桌花了多長的時間。
“其實你不用那麼麻煩的,我現在的胃口不如以前了,估計這一桌的千分之一都吃不完,反倒是讓你忙了好久吧。”
身後站着的牧容辰什麼都沒說,而是俯身調整好我的位置,讓我坐的更舒服一些,並將我面前的餐具擺好。之後他就低下頭,直直的看向我。
“本想今天早上給你做一頓早餐的,可是到了廚房準備動手的時候才發現,我竟想不出一樣你喜歡吃的東西,而你呢,卻完全知道我的喜好,不管是吃的還是穿的,甚至是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的發現,這六年我到底錯過了什麼。所以,我也想了解你,就像你瞭解我一樣的瞭解你。我會學的很快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就這樣站在原地,等等我。”
我想要將我腦袋裡面早就想好的長篇大論都搬出來,或者是將我之前說過的立場和決心再重新的表明一一遍。
可是我卻紅着眼眶什麼都說不出口,明明知道不可以的,明明知道這樣下去之後的日子會更加痛苦的,卻還是渴望觸碰這樣一個自己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夢境。
只是不知道這個夢會不會,一碰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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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磨磨蹭蹭的竟花了快兩個小時,我也想快一點的,可是隻恨這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只要吞嚥的速度一快,身體就吃不消,所以就只能在這裡艱難的耗時間。
反觀坐在她旁邊的牧容辰,明明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他卻還是十分鎮定的坐在那裡,完全沒有要去上班的意思。
再也受不了此時此刻這樣的氣氛,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要開口和他說些什麼,只是還沒等我開口,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雖然他刻意的將聲音壓低,只是離的這麼近又怎麼能聽不見呢。
看吧,就知道不該動心的。
“去吧,她現在應該挺着急的,你叫司機將我送回醫院就好了。”他的電話剛撂,我就直接開口。沒有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
我沒去看他此時此刻的表情,只是盯着這一桌子如同宴席一般的早餐,終歸是華而不實的。
只是我沒有等到他的答覆而是突然被他抱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已經坐在他的腿上了。
此時此刻我整個人是跨坐在他的腿上的,這樣曖昧又親密讓我有一種如坐鍼氈的感覺。我往後挪了挪,卻在下一秒又被撈了回來,他強硬的固定住我左右亂晃的腦袋,讓我不再回避他的視線。
他那雙頎長好似有着千萬思緒的眼睛就這樣堅定的看向我。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所以,你等着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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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容辰急急忙忙的來到兒童醫院,剛剛白素素在電話裡,只是聲音顫抖的說了一句,東東現在在搶救室搶救,來不來隨便你。說完這一句就掛了電話。
等他急急忙忙的趕到門口,卻看到白素素站在病房外的陽臺上,正抽着煙,那副頹敗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那個在銀幕上笑的一臉燦爛的影后。
她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卻沒有回頭,而是將煙遞到嘴邊,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串菸圈。將還剩一半的煙狠狠的捻滅。
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呵,他要不是快死了,是不是你還是不會出來見我。”
“他畢竟是你的孩子,你怎麼能用這種口氣來說他!”
“孩子?”白素素像是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一樣,一邊笑着一邊轉過身來,那張漂亮的臉此時此刻已經笑的猙獰。
“孩子?他哪裡算的上是我的孩子。他根本就是一個不該存在的賤種罷了,要不是我當初打掉他我就沒命的話,他哪會存在這個世上。”
“夠了!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不能一直都將自己困在以前的事情中。孩子是無辜的。”
“所以,你已經...走出來了?”
白素素呆愣的站在那裡,看着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人,明明就只有這幾步的距離而已,爲什麼她卻覺得好遠好遠。
“是不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抱着這些已經發黴的回憶還不肯撒手,而你已經瀟灑的向前看了。”
她的聲音早已經嘶啞,帶着一種歇斯底里朝站在她面前的那個人開口說道。
而牧容辰卻將視線移向了別處沒有看她,過了好久才淡淡的開口“我終究不是你的良人。”
只這一句,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她的手緊緊的攥着,長長的指甲有一半完全的嵌進肉裡。
“你不是我的良人,又會是誰的?楊小羊?難道你忘了那個時候你在我病牀前跟我發過誓的,你說你永遠也不會喜歡楊小羊,這就是你所謂的永遠?”
她竭力的制止住聲音裡面的顫抖,讓自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說的清晰無比。她緊緊的盯着站在面前的人,想要看清楚他的每一個表情,可是不斷滴落的眼淚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
“難道你忘了是誰將我害成現在這幅模樣的?”
他最後長嘆了一口氣,將視線移回到她的身上。
“你明知道那件事情不是她找人做的,卻硬是要將怒氣轉到她的身上,就如同我明明知道不能堅持我的夢想,甚至不能和你結婚,都不是她的錯,也硬要算在她的頭上一樣。明明只不過是命運的安排罷了,卻硬是要找個人爲此買單。只不過是自私罷了,卻總是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說到這裡,他自嘲的笑了笑。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這句話總是要在痛徹心扉的時候才能夠領悟。就如同我們分開的這兩年,我總是回想着與你戀愛的那些時光,以爲正是因爲這些回憶支撐着我,只是現在幡然醒悟之後才發現,推動我向前的根本就不是這些回憶,而是默默的站在我身後的那個人。她會將所有的一切都幫我打理好,會時不時的就去看望我的父母,父親病重在牀我在旁邊照顧的時間還沒有她的一半。她總是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將所有瑣碎的小事都辦好,將那些壞名聲全部都攬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人看到的都是我光鮮亮麗的一面,而這個人是看過我所有不看醜陋的一面之後卻依舊站在我身邊的人。”
“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怎麼樣都留不住了。這樣的無力感就要將我撕裂。因爲就算我急切的想要將心裡所有的感情都告訴她,想要拼命地對她好,也都沒有用了。她參與了我生活中的所有悲歡喜樂,而我錯過的是,她的整整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