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新聞部主任低下了頭,再不敢吱聲了。但是,已經晚了,本來老董就夠了窩火了,又被他頂撞了一番,這股火豈能那麼平息,當即宣佈:“從明天開始,你的新聞部主任撤職了,你要是願意找什麼地方高就,我不攔着。”
滿會場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老董,想不到,今天老董的脾氣這麼大。
新聞部主任眼眶一熱,淚水差點出來,他拿起自己的記事本就走出去了。
熬了十幾年,才熬了個新聞部主任,結果今天就這麼廢了。一句話把他從主任打回到了原形,這個會議室再也不屬於他了。
他除了後悔自己剛纔跟老董頂撞之外,還痛恨今天他派出去的人,所以,他提前離席就是要去報仇解恨。
他好不容才找到今天去採訪的那個攝像,這廝估計也是心情不好,在酒店裡喝多了。新聞部主任哪管那麼多,上去就是一頓老拳。
新聞部主任走出去之後,老董宣佈了第二個事:“對今天涉事的記者予以除名。”
這樣的決定沒有任何人會有異議,本來上面就三令五申,不準有人情稿,不準利用職務收取報酬,而他這個更絕,直接是勒索。
宣佈了兩件事,老董又開始徵求大家的意見:“大家看看,這個事怎麼辦?”
大家面面相覷,誰都不吱聲,最後還是主管業務的副局長說話了:“跟對方接觸一下唄,看看對方什麼條件。”
“那,大家看看,對方什麼條件咱們可以接受?”
大家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終總編輯說話了:“還能什麼條件?不管怎麼說,我們是代表全市最高級別的媒體了,跟他和解已經夠給他面子了,他還要怎麼樣?他真的不怕,以後我們盯着他不放?”
總編的話說出口,其他幾個副局長連忙表示贊同:“就是啊,咱們怕他幹什麼?咱們已經把涉事人員開除了,表示出了最大的誠意,不要逼人太甚了,逼急了眼,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幾個人這麼一說,其實還是在表達不滿。新聞部主任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是那麼隨隨便便的,就在座的幾位,或多或少都是有關係的,卻被老董直接給拿下了,幾個人能沒火氣嗎?
老董掃視了幾位,心裡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說道:“很好,大家的意見我都同意,我也是不止一次這麼想,但是,有個情況我的告訴大家。”
他的手握成空拳擋在嘴上,咳嗽了一聲,繼續道:“這個希望英語學校不是恐怕還真的有點棘手,好像跟省府有點聯繫。”
接着,他把從寧秘書長那裡聽來的,前一陣子發生的那件事,大略講了一遍。隨後就問道:“你們覺得,咱們的腳丫子是不是比什麼工、稅之類的還硬?要是能可以,我也想試一試啊。”
這尼瑪當老大的,怎麼說話從來不直接說?其實老董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了,卻故意在這裡逗着幾個手下玩。
手下幾個副局長,還是什麼總編輯,全都不吱聲了。
最後老董做出了決定:由業務副局長帶領總編輯去與何西接洽。
兩個人就像吃了千年的苦膽一樣,臉上皺成了一個團,但是他們也是有苦說不出來。
從最明面的理由說,新聞部出了事,那就是他們的手下出了問題,這個屁股必須由他們來擦。
其實,逼迫電視臺出面跟自己講和,給自己賠禮道歉,是寧秘書長跟何西兩個人定下的對策。
當時寧秘書長告訴他:“起訴他們很容易,關鍵是問題在於,你得罪了人家,以後人家會一直盯着你,這不合算,犯不着給自己永遠背上這麼個龐大的敵人。”
於是,由寧秘書長出面,通過市長向廣電局試壓,何西這邊引而不發,就等着對方鑽進口袋裡來。
主管業務副局長通過辦公室,找到了何西的號碼,隨後撥了過去,何西見是一個新號,猶豫了一下,這才接了起來:“誰啊!”
“請問,您是何校長嗎?”
“我姓何,你哪位?”何西不鹹不淡地搭腔。
“哦,我是市電視臺的,我姓單于,”
話沒說完,何西就說話了:“怎麼?你們是要報道我搜刮學生錢財的吧?可以,不過你們得先做詳細的調查。”
何西不等他們說完,就直接把手機掛了。這個態度實在太妙了,既沒有朝對方怒吼,更沒有說那些沒有用的解氣的話,也沒有再提上法院的事,這讓對方想抓何西的把柄都找不到。
主管業務副局長拿着手機,氣得臉都綠了,他單于副局長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或許一個廣電副局長在百姓中沒那麼大的威力,但是在行政體系中,那可是很吃得開,有了好事想報道吧?那得找業務局長。
有了*,想抹掉吧?那得找業務局長。哪一個把電話打給他的時候,不是賤兮兮的,發出貓叫春的動靜?
今天被個私利學校的校長給吃了個閉門羹,他這個氣啊。
身體哆嗦了半天,他又轉身朝總編:“老郭,你來。”
“我?”老郭眼珠一轉,他可不來觸這個眉頭,隨即送上一定高帽:“你大名鼎鼎的單于都不行,我上哪行去?”
單于也明白,有了好事都衝上來了,有了這種觸黴頭的事,誰都縮起頭來了。
想來想去,兩個人只好,一路打聽着來到了希望英語,到了希望英語,出來了一個年輕人,便朝着這個年輕人羅裡吧嗦地說了幾句道歉的話,誰知道對方打斷他:“你們找錯人了,何校長在老校舍那邊。”
面對一個陌生人,畢恭畢敬地朝人家朗誦了一通對不起,請原諒的話,結果被人家告訴:“你找錯人了。”你想想,單于這個時候什麼心情?如果他直接見到何西,或許不至於談崩,但是這一路,把他弄火了。
他簡直是要找個耗子洞鑽進去,臉色像大醬一個顏色。
兩個人又左拐右拐地來到了老校舍,對一個明顯是校工模樣的婦女說要找何校長。
那婦女就是崔桂忠媳婦,她告訴兩位:“校長好像是在裡面聽課,你們等一等吧。”
等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等到第一節課下課,他們兩個人進去找了半天,也沒見到何西。
再打聽一下,好像何西今天沒過來,笑話,何西這個時候去找仇局長商量抓人的事去了,哪能在這裡?
等了老半天,結果說什麼,校長不在這裡。
單于的脾氣幾乎要爆炸了,好在總編輯的耐性夠高,一個勁地提示他,忍住啊,忍住。
兩個人連着來了好幾次,總算見到了何西,看到何西這麼年輕,單于產生了一個誤解,以爲這人這麼年輕好糊弄。
他也是怕何西糾纏起來沒完,提的要求太過份,就想來個先聲奪人,讓何西收斂自己一些。
就道:“聽說你要告我們?我看這個事不好吧?不管怎麼說,也是你們分等級在前,是不是?要是這個事真是鬧大了,對你們辦學的影響也不好,是不是?只是呢,我們也覺得你辦個學不容易,想跟你和解一下,這個事就這麼翻過去,算了。”
何西盯着他沒說話,等那單于副局長說完了,他還是沒說話,就那麼盯着他,單于看他不說話,以爲是自己把何西給震懾住了,就直接又來了個:“行不行,給個痛快話,我們這挺忙的。”
何西直接揮了揮手,道:“那你回去吧,我不需要跟你們和解,既然你們已經認爲,我分等級教學是錯的了,何苦過來可憐我?走吧,走吧,我不跟你們說,我上法庭跟法官說,好吧?你們忙,我也忙。”
說着,轉身就進了裡屋了,根本就不搭理了。
單于的脾氣也上來了,轉身就要走,那總編卻苦了,一把拉住他:“你忘記了,你是來幹什麼的了?回去之後,你能交差?如果,這個事真的上了法庭,這個政治責任,你能負得起?咱們在私下裡丟什麼臉都可以,可不能把臉丟在明面上啊。”
單于說:“不行,誰愛在這在這,我是不在這,這特麼比吃屎還難受。”
總編沒攔住,單于回了局裡了。老董自然要聽情況,結果單于把事情一說,老董臉上當時就黑下來了。他的聲音不高,而且還很溫和,但是話卻很難聽:“說來說去,你還是沒明白錯在哪?你怎麼也犯這種低級錯誤呢?人家採取什麼教學方式,是人家自己內部的事,教育主管部門都沒給出意見,你怎麼開口就是這麼一句?你是不是平時被別人捧慣了,現在給別人低頭就不行?告訴你,我也不喜歡,問題是,這是市長大人直接給咱下的命令,你覺得自己挺牛比,把人家就嚇唬暈了?看人家年輕?人家要是沒兩下子,能辦起這麼大事業?你要把事鬧大了,對人家不好看?好啊,人家無非就是個老百姓,可是你呢?丟的是廣電局的臉,廣電局後面跟着市府,今天你把事談崩了,那好,這個事我不管了,你去向市長交涉吧。”
老董說完就走,看都沒看他,單于當場就傻了,這回可是兩手捧刺蝟,捧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