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何西碰上誰了?竟然是昨天在公園門口遇到的,那個來龍城旅遊的英國人。
何西稍微眨巴一下眼睛,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很顯然,昨天對方是串通好了的,人家是早早就到了,卻在門口演了這麼一出,爲的是什麼?在何西面前掉錢,爲的是檢驗何西的人品。其次,就是通過一個老外,考察一下何西的英語水平。
這讓何西很不高興,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幹麼啊?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家教嗎?犯得着這麼考驗嗎?
經歷一世的何西,被考驗出了心理陰影兒,凡是涉及進步的事,都得考察,其實就是耍人玩兒。比如:加入組織,明明加入進去,就得比別人多付出,丫的,還弄得門檻挺高呢,這麼申請,那麼考驗。就類似於,我這有個很吃虧的事,誰來吃虧?你要吃虧啊?你得申請,你得溜鬚我,你得說好聽的,你得在我面前低三下四,你得三請示,兩彙報,然後這才批准你,可以來我這裡吃虧上當了。
何西有點偏激,他把人家考覈他,感覺成了對他的不尊重,有點類似於牛市馬市上,掰開嘴看幾歲口的感覺。
他的臉一下就拉了下來,這時候,站在他面前的英國人衝着他眨着眼睛,忽然冒出了一句中文:“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何西也不搭理他,轉身就對站在他身後的女生道:“對不起,我對這份家教沒興趣了。”
女生訝異道:“這是怎麼說的?都到門口了,怎麼又變卦了?”
何西道:“可能是我心理不健康吧,我不喜歡被人暗地裡調查,那樣感覺很傷自尊的。”
女生就呵呵地笑了,她笑得很陽光,但是絕對不放肆,霎那間,有一種鏡子從匣子裡拿出來的那個感覺。
她說:“你可能多心了,這樣,你不做這份工作沒關係,但是,已經到了家門了,進去坐一坐,總可以吧?順便聽我解釋一番,或許你會發現,自己真的多心了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何西再不進門,就是矯情了。
老人不在家,屋裡很寬敞,裡面有套間,但何西沒進屋。那個老外做個鬼臉告辭走了。
女生從冰箱裡取出了一份冰淇淋,還洗了一些水果,隨後拿了一個小勺,遞給何西,讓他自己用小勺舀那冰淇淋。
小勺沉甸甸的,但又不是金屬的,類似於白玉,他拿着小勺端詳了一番,女生說話了:“那個小勺是白玉的,順便介紹一下,我家的筷子都是象牙的,跟你說這個,不是炫耀,我還沒那麼淺薄。我的意思是說,家母做事就是這個風格,調子比較高,什麼都要最好的,至於選家教就更是了,她對自己負責,也對你負責,選之前要慎重,但是一旦確定下來,就要一用到底,那種合作到中途,再辭退人的事,她做不來。她說,什麼都可以傷,就是傷不了臉面。”
女生的話讓何西冷靜下來,想想真的是那麼個理,現在認真一些,總比中途再辭退要好得多。
“怎麼樣?給我個答覆?”
何西老臉一紅,嘿嘿地笑了:“既然這樣,那就幹活吧。”
女生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個名片,上面寫着石敢當珠寶行,經理晏嫺妮。原來她叫晏嫺妮?晏嫺妮,春燕銜泥?
這名字可是不俗啊,這大概是從唐代馮著的《燕銜泥》得來的靈感。
晏嫺妮道:“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有事可以找我。另外,你看,你的工資是月初給你呢,還是月末給呢?”
何西撓撓頭,道:“這個再說吧,關於工資的事,我想重新商定一下。”
晏嫺妮眼中掠過一絲不快,大概覺得何西有點事多。何西趕緊解釋:“哦,是這樣的,我這是臨時起意的,我對講課費沒什麼意見,但是我現在想商量一下的是,你們的補課費我不要了。”
此話一出,晏嫺妮臉上露出凝重神色。晏家不差錢,吃個冰淇淋的小勺,都能用白玉雕琢,可見不是一般的猛人,所以,能用錢解決的,就不想欠人情,何西來到之後,一點交情沒有,突然就提出免費交,這不能不讓晏嫺妮警惕。爲什麼?憑什麼?或者說,看上晏傢什麼了?難道是……?
“我是這樣想的,我免費幫助你們家的學生,這個期末考試進步20名,你們不用給我工資,幫助我尋一間教室就行。”
“哦……”晏嫺妮有點明白了,這個傢伙不是不想要錢,他想幹點大事。
她琢磨了一下,權衡再三,眼前的人據說很厲害,高考英語滿分,昨天請的英國人說,他的口語交際能力很強,語音語調很純正。還有就是,他還是丹江市的文科狀元,作文滿分,進了全國15個滿分作文的小冊子,據說,媒體上因爲他的作文,吵了很長時間。
晏嫺妮略作權衡,既然對方沒有提出不切實際的要求,也不是那種書呆子式的盲目義氣,就知道了對方沒有不良企圖,她就放心了。
尋一間教室,對於晏嫺妮來說,真不是什麼難事,何不順水推舟?
她點點頭,道:“可以。”
何西卻突然又說:“我還有個條件。”
“說。”
“我教學孩子,別管我用什麼方法,我到時候給你成績就是了。”
“行。”
“我每天這個時候來,教學一個小時,週日週末我不來。‘
”好。“
何西再沒有話,順着晏嫺妮的指示,就進了屋了。
屋裡一個長相跟晏嫺妮很類似的男孩,大約十五、六歲,正戴着耳機,跳迪斯科,看到何西進來,頭不擡,眼不睜,繼續他的跳舞大業。
何西靜等了五秒,見對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那傢伙話都不說一句,伸手從抽屜裡,拿出一套試卷,然後扔給何西,用手指在試卷上點了點。
何西看看試卷,明白了,這傢伙是要考考老師,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教他。
便從桌上拿起個鋼筆來,拿過來在試卷上做了起來,那小子還在繼續跳舞。
45分鐘後,何西把試卷做完,然後扔到桌上,拍拍那小子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做完了。
那小子看也沒看,拉開抽屜就扔了進去,隨後道:”今天完事了,你回去吧,這幾天作業多,你明天再來,要不然我做不完。“
原來,這小子是讓何西來給他做作業的,何西真是哭笑不得,他道:”不上課了?你家一節課給我10塊錢,這個補課費可是夠貴的,你就這麼不珍惜?“
”補你馬勒戈壁,有什麼好補的?我聽你瞎比比?你個鄉巴佬,你懂個吊?趕緊回去,哪涼快,哪呆着!我家有錢沒地方花,給你多少你就拿着,找個地方偷着樂去吧,別在這墨跡,惹火了我,把你撒尿的玩意兒切下來喂狗。“
話沒說完,何西一個嘴巴子就扇了過去,直接把這傢伙的耳機扇掉了,人也一頭撞到了牆上,登時腦子裡嗡嗡地響了起來。
那傢伙見何西竟然敢動手打他,暴跳如雷,跳起來就要動手,何西不能他站起來,一個箭步上前,一把鎖住了他的喉嚨,登時就動彈不了了。
晏家請過不少家教,過去那麼多家教,都是爲了一份工資,要麼忍了他的罵,要麼辭職了,也有的人樂得不講課,只做作業,圖省事,每天做完作業,轉身走人。
晏家幹搭錢,就是不見成績提高,晏家老太太沒辦法,重新招人選人,工資提到了每節十五塊錢上。
小子被何西鎖住喉嚨,眼睛還冒出兇狠的光,慣壞的有錢孩子不少都這德行,嘴巴又硬又臭,不知天高地厚。何西見他不服,騰出一隻手來,一拳掏在他的肚子上,那小子當時就成了個蝦米狀,眼淚也下來了。
這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晏嫺妮叫道:”何老師,裡面什麼動靜?“
何西直接說道:“你弟弟,被我揍了,理由是,他罵我。”
沉默,足有半分鐘的沉默,何西也有點拿不準了,是不是對方會推門進來,把自己趕走了?
雖然,剛纔跟晏嫺妮提出過,自己用什麼方式,不得干涉,但是,在人家裡,明目張膽地打人家孩子,何西有點吃不準了。
他在這裡等着,許久之後,門外說話了:“下手輕點,別讓我母親看出來。”
這真是個讓何西大跌眼鏡的答覆,最搞笑的是,竟然當着她的弟弟,說不要讓她媽看出來。
何西一笑,就那手鬆開了,轉身坐在桌子上,掏出香菸和打火機,點燃一根,也不看那小子一眼,兀自吞雲吐霧起來。
晏嫺妮的弟弟,站在何西的背後,用手揉着被打疼的地方,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視着何西,似乎在下着決心,在冷場了片刻之後,他站了起來。
何西似乎是身後長着眼睛,道:“找個趁手的傢什。”
這小子像撒氣的皮球,一下就蔫了,何西笑了,轉身把煙和火機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