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往事背後的無奈
往事背後的無奈
荼蘼眼見邱氏這般迅的反應。不禁暗暗苦笑。只是大庭廣衆之下,她也拿她沒法子,只得眼巴巴的瞧着那丫頭快步的下樓去了。場衆人各自怔了片刻,這纔回過神來,因恍若無事的依舊各自說話,似乎剛纔什麼也不曾生一般。
荼蘼笑的有些勉強,邱氏則對她的表情視而不見,只笑着牽了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說着話兒。荼蘼只得有一句沒一句的同她說着,二人也沒說幾句,那邊樓上腳步聲響起,林垣馳已緩步走上樓上。邱氏瞧見他到了,忙笑吟吟的起身招手道:“殿下這邊坐!”
林垣馳淡淡一笑,果真走了過來。他一過來,周圍諸位夫人小姐皆紛紛蹲身行禮,段夫人與韓璀只得也跟着起了身。林垣馳謙和一笑,溫雅的衝衆人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荼蘼悶悶的跟着行了禮,卻只是不一言。林垣馳也並不在意,只微笑的在她身邊坐下,傾身與她說話。荼蘼笑的愈無奈。對於林垣馳,她已實在沒了法子。但她也不能當衆翻臉,她是清平侯府的嫡女大小姐,再怎麼樣,也不能太沒有風度。
林垣馳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此刻見她臉色僵硬,畢竟柔聲笑道:“怎麼了,氣悶?”
他二人這邊說話,那邊無數的視線都正悄悄的自眼尾覷來,讓荼蘼更覺不自在。心念電轉之下,她迅的作出決定,抿了抿脣,輕輕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確是氣悶。
林垣馳聞言,便含笑起身,向段夫人道:“荼蘼有些氣悶,想是坐的有些久,不知夫人可準我帶她下去走走!”他態度極是恭謹,禮儀更是無可挑剔。
段夫人聞言只得點頭:“如此就麻煩殿下了!”
林垣馳一笑:“多謝夫人!夫人言重了!”荼蘼趁勢起身,向段夫人笑道:“娘,我只下去略走一走,一會子就回來!”見段夫人點頭,她便又叫了一聲:“慧芝!”
慧芝答應着,忙跟在二人後頭,亦步亦趨,一步不離。
荼蘼這回出來,沒帶明秀卻帶了慧芝。爲的正是慧芝遠比明秀機靈,且又熟知規矩。段夫人既有意讓慧芝隨嫁,荼蘼自然也樂得帶她在身邊服侍。她與林垣馳並肩緩行,方方走至樓梯跟前,卻見樓梯上,正有一人跟着一個丫鬟上樓。那人身長玉立,面如銀盤,穿一襲天青色錦緞長袍,束金冠,腰圍玉帶,一路緩行而上,卻恰好與二人打了個照面。
荼蘼乍一眼瞧見他,心便是一驚:堰王!林垣馳顯然也見到了堰王,便在樓梯一邊立住了步子,含笑道:“七弟來的倒巧,我正要陪荼蘼下去走走!”
堰王聞言呵呵一下,緊走幾步,上了樓梯,拱手行禮道:“原來是四哥!”
他行了禮後,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荼蘼身上,荼蘼可以清晰的從他明淨澄澈的眸子內現那一抹驚豔的光芒。她忽然便有些微微的恍惚。這絲驚豔的光芒,前世,自己不也從堰王眼捕捉到過?如此一想,她對眼前這個男子,便莫名的多了一絲淡淡的歉意與同情。
堰王在今上的諸多皇子裡頭排行第七,名垣掣。畢竟是兄弟,他的眉眼之間,與林垣馳也有三四分相似,只是少了林垣馳男性化的雍雅淡定,更多了三分俊秀之氣。
林垣掣深深的看了荼蘼一眼,讚道:“早聽說清平侯府大小姐小小年紀,已是容貌絕世,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虛!”他語氣甚是真誠,笑容亦誠摯可喜,令人一見便自生親近之感。
荼蘼淺笑垂頭:“堰王爺謬讚了!”她一笑,堰王便是一怔,目光一時竟不忍移開。
林垣馳見狀,微微蹙起了眉,因笑道:“七弟請便,莫要讓別人久候纔好!”
堰王被他這一提醒,這才驚覺,微覺尷尬的一笑:“四哥請!”言畢,畢竟不捨的又看了荼蘼一眼,這才往廊內走去。荼蘼也自默不作聲的隨林垣馳下了樓。
林垣馳對於高府,似乎甚是熟悉,下樓後,便引着荼蘼拐過長廊,三拐兩繞之間。便到了一處甚是精緻的半獨立小花園。園子極小,既無假山,也無高大的林木,一覽之下,便已無餘。主人卻在這方寸之地,別有匠心的從主花園那邊引了一條淺淺的流水過來,水底鋪了一層白色的鵝卵石,愈覺池水清澈。水三兩片小巧的浮萍,託着幾朵玲瓏精緻,仿若玉雕的小小睡蓮,幾隻小小魚兒在蓮葉之間穿梭往來,悠然自得。
林垣馳微笑的看向荼蘼,問道:“這裡如何?”
荼蘼衝慧芝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離的太近,慧芝會意,便自悄無聲息的退開了幾步,且有意立在下風口,不使自己聽到二人說話。林垣馳顯然注意到了荼蘼的動作,略帶詫異的看了慧芝一眼,他道:“這個丫鬟,我從前倒沒見過!”
荼蘼默然了片刻,緩緩道:“她原是我母親身邊的人,你自然不會見過!”
林垣馳點點頭。卻又忽然問了一句:“那……飛霜呢?”
荼蘼聽他忽然問起飛霜,倒是不由得觸動心思,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答道:“她被我母親從前的一位閨密友收養了,如今正在江南。想來她這一生,該能平穩快活!”
林垣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很會爲她着想!”這也是一種變化罷,至少從前的荼蘼就很少會這般的爲別人着想。“荼蘼,你真的變了許多!”他道。
荼蘼並不看他,只默默看着水開得正好的睡蓮:“你不也變了許多!”
從前,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你遠沒有現在這般霸氣內斂而又深沉。
林垣馳點了點頭。他並不諱言這一點,看了荼蘼一眼,他道:“既然我們都變了,你又何必非要拒我於千里之外!你忘記了,我從前就對你說過,寶親王叔,未必真就適合你!”
荼蘼對這個話題有些厭煩,她眉彎微顰,緩緩說道:“他是否適合我,我還並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不適合我的,從前生過的一切,不是早已證明了這一點!”
林垣馳靜靜聽着她的話,也不怒,等她說完了,他才問道:“荼蘼,當年之事,固然我有不是之處,但我不知,你有沒有潛下心來想一想你自己的錯失?”
荼蘼輕哼了一聲,並不開言。林垣馳等了一刻,不見她的迴應,便自平和道:“我知道,你最恨我之處,莫過於竣灝一事!”
荼蘼小臉一白,雖然明知季竣灝此刻正呼朋喚友、談笑風生,但她仍是不願談起從前之事:“王爺公然在別人家談論這些事兒,難道就不怕隔牆有耳!”
林垣馳輕輕搖頭:“荼蘼,爲了今兒這一席話,我已安排了許久,你且回頭看看那丫鬟!”
荼蘼愕然,當即回頭看去,卻見慧芝僵硬的靠在圍牆那邊,目光呆滯,亦不知生死如何:“你,你做了什麼?”她陡然變了面色,慧芝在她身邊多年。她實在並不想她出事。
林垣馳一把拉住急欲快步過去一探究竟的荼蘼,穩當而平緩的說道:“這個園子很小,我卻在附近放了足足十個人。不過你儘可以放心,他們都是聾啞之人,聽不到,也不會說。荼蘼,我今兒並無其他意思,只想同你說說話兒,若有可能,便將過往的芥蒂盡數消除!這樣,即使你還是不願與我重歸舊好,至少也不會繼續怨我!”
他的手掌白皙修長,指節分明而清爽,掌心更是乾燥而溫暖。荼蘼低頭看着那隻手,沒有掙脫,再親密的事兒,他們也有過,這點小節,其實早已無干緊要。
林垣馳見她既不說話也不掙扎,便知她是打算認真聽一聽自己的話了,便道:“竣灝的事兒,我確是有愧於你,但我當時並無殺心,我只是覺得,他的軍功過高,因爲有他,季家在軍聲譽日隆,影響愈深。外戚權重,長此以往,縱然他並無異心,但也難免……”
荼蘼抿緊了脣,一言不,只是雙脣煞白,已無一絲血色。林垣馳稍稍猶豫了一下,說得卻更快:“我當時想,也該讓他吃一場敗仗了。等他敗了,我便召他回京,過些時日,再封個侯爺,總不怪責他便是!”他嘆了口氣,低聲道:“我又怎知,他竟死戰不退,直至……”
荼蘼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定一下波動的心情,緩緩道:“多謝王爺爲我解惑!只不知王爺還有其他新鮮話兒要說麼?若是沒有,請恕我身子不適,需告退了!”
林垣馳手上用力,緊緊扣住她的手:“荼蘼,你細細想來,除了竣灝外,我可曾做過甚麼對你季家不利之事?你大哥辭官,是因家變故橫生,心灰意冷;你二哥,則因爲皖平……”他頓了一頓:“至於你,你自己做的事兒,總該有數纔是……”
他苦笑了一回,慢慢道:“竣灝之事,是我對不住你,可我也爲此付出了十餘個皇兒的性命,他們……可都是龍子龍孫……以十償一,我對你,應該也算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