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談到了中午，趙凱終於從江寧趕了過來，肖樂直接叫了外賣，三人在左安安的辦公室裡邊吃邊商量對策。
“我在江海大學校友會的名錄裡找到了幾個潛在的合作者，學校很支持我和往屆畢業生建立事業上的聯繫，還推薦了很多合適的對象，但我刪掉了名單上的絕大部分。”肖樂把自己帶過來的資料放在他們倆面前。“我排除的條件主要有這麼幾個：事業已經走上正軌比較成功而不太可能與我們合作的，人長期在國外並且短期內也沒有回國意向的，在家族中地位尷尬沒什麼影響力的，家族背景已經任職多年馬上就要遷升或者是平調的，還有就是個人或者是家族背景風評不佳的。”
這幾點選擇標準之前和左安安商量過，趙凱也沒有意見，但最後一點的餘地其實非常大，而肖樂的評判標準除了一般意義上的風評，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前世記憶中的口碑、有沒有犯事以及未來的發展。
他未必能夠記下很多官員的名字，但江海是他曾經上學的地方，對於這裡的官場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現在已經身居高位十年後卻名不見經傳，或者是曾經因爲貪腐、嚴重失職或者是醜聞而出現在新聞裡，那必定不是好的選擇。
肖樂並不準備把自己的事業和前途拿來做政治投機，十年後他也不過三十出頭，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把自己捆綁在某個大佬的派系之下，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肖樂所要從事的行業並不需要投機取巧或者是依靠政策來牟取暴利，打擊競爭對手，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環境。
但另外一個極其尷尬的問題是，你以這麼多附加條件去篩選，所剩的選項就變得很少，而對方未必會看得上你。
掌握了足夠的政治資源之後，想要快速發家變得粗暴而又簡單。
會被利益誘惑的，根本沒有必要和你們玩，有的是更快捷更輕鬆的路子；而有一定操守和原則的，人家爲什麼要和你們攪在一起？
像趙凱這樣的二貨，可遇而不可求。
最終他初選出來的名單不過寥寥十人。
左安安和趙凱慢慢地翻看着肖樂帶來的資料，這次選擇的合夥人將會影響到安瀾花卉的未來，既緊迫，又必須慎重。
但很顯然，其中並沒有背景超越趙凱的人。
“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把鄧瑜珊拉進來也未嘗不可。”趙凱沉吟許久之後說道。“華海集團的後臺很硬，直達天聽，在全國也是排名前五的民營企業，對於我們會是一個很好的補充。”
作爲值得信任的合夥人，肖樂和左安安並沒有對他隱瞞有可能對安瀾花卉造成影響的因素。
肖樂馬上搖了搖頭：“瑜珊當然沒有問題，但我很怕鄧宥哲借這個機會一步步蠶食我們。他現在未必真的有辦法讓我們傷筋動骨，但把瑜珊拉進來？那就不好說了。”
“那選擇就很少了，但這種事情是急不了的。”趙凱搖了搖頭。“我可以讓我父親，甚至我爺爺出面打一個電話給鄧宥哲，他這樣的人，不會像小混混那樣隨隨便便就魚死網破的。換個角度說，如果他真的想對我們動手，沒有必要讓你有所戒備。”
任何人加入進來對於他來說其實並不會有很大的威脅，如果單純從利益的角度出發，他只需要挑選最能幫助安瀾花卉發展的人就行了，但作爲朋友，他必須考慮肖樂和左安安的利益。
某種角度來說，肖樂當初把他拉進安瀾花卉給
予他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原因就是爲了給安瀾花卉提供保護，但顯然他現在的能量應付一般的攪局者是足夠了，面對鄧宥哲這樣的大佬成色不足，不得不動用身後的力量。
“也只能先這樣了。”肖樂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個方汝霖不錯，國際金融九二屆，畢業三年，現在自己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進口貿易公司，又在江海金融研究所掛職。母親是江海市文化局的副局長，父親是江海匯金證劵的副總經理，伯父是農業部的主管人事的司長。”左安安突然拿起了其中一份資料說道。
“農業部？”趙凱把這份資料拿了過來。之前他關注的都是能夠幫助安瀾花卉應對外部壓力的人選，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趙家的優勢在於江寧軍區所轄的所有區域都能說得上話，但劣勢則在於，軍方身份敏感，真正能夠起到的作用有限，而且對於高等級的行政體系官員交集不多，在行政體系內真正的影響力不夠。
安瀾花卉最根源的主管部門就是農業部，如果能夠攀上農業部的關係，列入農業科技重點發展項目或者是某個重點示範項目，對於安瀾來說會是很好的補充。
“我們去拜訪一下他？”他擡起頭來問道。
江海大學校友會對於趙凱和肖樂大開綠燈，不但馬上就牽線搭橋，還由校團委書記出面幫他們引薦。
校團委書記是方汝霖當年在學生會的熟人，有他出面，氣氛從一開始就很融洽。
方汝霖的人和名字一樣很儒雅，個子不高，瘦瘦的，戴着一個黑框眼鏡，看上去文氣很重。
肖樂專門去找了他在學校裡的記錄，方汝霖參加過很多社團，甚至還是江海大學虛擬股市的創始人之一，也是學生會的幹部，算是九二屆的風雲人物之一，不過各方對於他的風評都不錯，算是有口皆碑的人物。
彼此之間說了一些仰慕的話，團委書記便藉故走了，留下他們三人在方汝霖的辦公室談話。
“兩位師弟經營花卉，今天專門來找我，總不會要和我談花卉出口的事情吧？”方汝霖讓秘書給他們泡了茶，微笑着問道。
“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肖樂答道。“我們正在海東省和彩雲省各建設一個花卉種植基地，如果師兄有日韓方面的路子，我們也可以考慮進行這方面的合作。不過今天我們來確實不是爲了這個事情。”
“那莫非是爲了上市？”方汝霖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的知識背景和身份能夠提供的助力也就是這些了。“以安瀾花卉的業績，在香江創業板上市倒是足夠了，但問題是公司成立的年限不足。香江證劵交易所有明確的規定，謀求在創業板上市的企業，除了業績，必須至少連續三年經營業績良好並且通過審計。納斯達克的話，恕我直言，安瀾花卉還不具備條件。”
肖樂和趙凱對望了一眼，目前在華夏江海市場和寶安市場上市的公司幾乎都是國資，這讓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上市融資的問題，方汝霖的話倒是提醒了他們，適當的時候在香江上市或許會是個很好的選擇。
從這個角度來說，擁有農業部和匯金證劵、江海金融研究所背景的方汝霖價值突然提高了。
“師兄，我們也不兜圈子了。”趙凱最終說道。“安瀾花卉現在還有具有15%的投票權和13.5%分紅權的股份，我們正在尋找合適的合作者。”
方汝霖的目光突然銳利了起來。
“爲什麼找我？”方汝霖問道。
“校友會的推薦，我們的考察，以及安瀾花卉本身的需求。”肖樂答道。
“農業部？”方汝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農業部。”趙凱點了點頭。
“能夠得到兩位江海企業界新貴的認可，我應該感到榮幸嗎？”方汝霖笑了起來。“但爲什麼我要接受呢？”
“方師兄，請你明白，以安瀾的業績，不需要求什麼人入股。你是優先的選擇，但並不是唯一的選擇。”趙凱說道，這樣的話由背景比較深厚的他來說比較合適。“成爲一家前途無量的新銳企業的大股東，不值得做出努力嗎？”
“有很多人想要入股，甚至提出了很高的溢價，但我們想做純粹的企業，想做一個華夏青年創業的標杆，而不是國不國私不私公器私用充滿內部傾軋和政治鬥爭的怪物，所以我們想要優先選擇江海大學的校友。”肖樂說道。“你的背景是我們考慮你的首要原因，但決定性的原因是你在學校裡的口碑，你是個很好的合作者，不是破壞者。”
“我應該感謝那些給我寫評語的人嗎？”方汝霖大笑了起來。“我要付出什麼條件？可以獲得什麼？”
“一千五百萬現金，獲得15%的投票權和13.5%分紅權，進入股東會和董事會，但不進入經營班子。”趙凱答道，這是根據安瀾花卉目前在銀行抵押貸款估值而來的價值。“或者是成功運作農業部的人脈，幫助安瀾花卉拿到農業部重點發展項目或者是國家級的扶持項目之後，以五百萬現金獲得同樣的股權和地位。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進入經營班子擔任副總經理或者同等級別的職務。”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獲得比較少的份額，我們可以另行商議。”肖樂補充道。
“我的親戚關係原來值那麼多錢。”方汝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
“如果你願意接受第二個條件，我們會敦促兩個種植基地所在地政府全力配合你來運作這兩個項目，如果成功的話，對於安瀾花卉來說會是很好的宣傳和強大的政治資源。當然，如果能列入這些項目的話，應該會有無息貸款甚至的扶貧基金的幫助。我們可以提前協商一個比重，抵消你所需要投入的資金。”
“聽上去很有誘惑力。”方汝霖說道。“風險在什麼地方？”
“我們不會在前期投入太多，除了兩地政府方面的配合，所有關係和資金都要由你自己來運作。當然如果成功了，所有費用安瀾花卉都會承擔。”肖樂答道。“我們可以籤一個協議，確保雙方的利益。”
“從談判的角度，你們算是坦誠得過頭了。”方汝霖說道。“兩位師弟，這反倒讓我有點心虛啊。”
“因爲我們並不是來談生意的。”肖樂答道。“如果順利的話，未來也許我們將是親密的合作伙伴，現在佔你的便宜或者隱瞞什麼只會埋下分裂的隱患。”
“我們真的是隻想好好地做企業。”他頓了一下之後說道。
方汝霖再一次笑了起來。
“你這個人實在是很有意思。”他說道。“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問題，但我必須和家裡商量，尤其是你們看重的那一位，你們可以理解吧？”
他站了起來，這是明顯的送客的意思了。
“那我們就等你的消息了。”肖樂和趙凱同他握了握手。
“其實我根本沒有選擇一千五百萬入股的機會，對吧？”方汝霖突然問道。
肖樂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