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第十八師團遭受狂轟濫炸的時候,第六師團和步兵第二十九旅團、攻城重炮兵第四大隊等也在青島背後的嶗山灣王哥莊東邊海岸登陸。
相對於北線的激烈戰事,南線明顯平靜許多。陳儀麾下的陝西陸軍第一師第一旅雖然在日軍登陸時也乒乒乓乓狠狠打了一仗,甚至連重炮都搬了出來,但眼看第六師團瘋魔勁兒上來以後,就主動後撤五里躲進了第二道防線,任由日軍安穩登陸。
倒不是山東邊防司令部顧此失彼或厚此薄彼,而是在此之前楊度、陳宧、沈翔雲、劉明昭、楊傑、蔣百里等智囊已經根據日本現在的經濟狀況,爲它們量身定做了一套“北打南拖”的戰略。具體來說就是北線兵力相對較弱,只有兩個混成旅,不宜打持久戰,所以要集中坦克、飛機等壓制性武器,對登陸的第十八師團以及第二艦隊“聚而殲之”;而在南線,敵我雙方勢力都較爲雄厚,一時半會兒難以決出勝負,既然如此,那乾脆誘敵深入,吸引日本第六師團等脫離海軍艦隊重炮射程,然後集中優勢兵力團團圍住,“圍而不打”,盡力拖延戰爭時間,把日本的兵力和財力牢牢困在山東,直至拖疲、拖垮!
當然,日本方面暫時還意識不到這一點。作爲戰地司令官,梅澤道治在接到神尾光臣的戰損電報時第一反應居然是:同樣是登陸、同樣是面對一個旅左右的支那軍隊,戰果懸殊何啻天壤?第六師團果然不愧是大日本帝國陸軍最強悍最有戰鬥力的兩支勁旅之一。區區第十八師團豈能匹及!
但梅澤道治很快冷靜下來,開始尋繹兩個師團戰果懸殊的內在原因。
經過思索,他覺得根源主要在三方面:一是第六師團本身實力就很突出。再加上步兵第二十九旅團、攻城重炮兵第四大隊以及海軍第一艦隊助陣,以多擊寡、以強凌弱,獲勝乃是理所應當。反觀第十八師團方面,就沒有那麼大的兵力優勢。
二是第十八師團先是被支那空軍偵察機跟蹤,其後又在廟島列島附近被支那海軍阻攔,致使龍口灣一帶駐軍提前有所防備。而第六師團雖然也遭到偵察機跟蹤,但一路都採用遮眼法。讓對方以爲自己會在青島附近的浮山所口、石老人口等地登陸,沒想到自己卻在最後時刻突然掉頭,選擇在青島背後相對偏僻的嶗山灣王哥莊一帶登陸。支那軍隊一個有備、一個無備。在戰場上的表現自然判若兩人。
三是龍口灣的支那軍隊在關鍵時刻有飛機助陣,這才導致第十八師團功虧一簣。而第六師團卻比較幸運,支那空軍所有轟炸機全都去攻擊已被猜到登陸地點的第十八師團,根本無暇攻擊第六師團。加上天色已晚。以至於一顆炸彈都沒有落到頭上。
當然,梅澤道治覺得實力決定一切,而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
其實神尾光臣也是這麼覺得的。此次登陸失利致使陣亡將士1500多人,連帶着海軍第二艦隊也被擊沉了四艘艦艇,其中包括排水量3159噸的秋津洲號三等巡洋艦,但這些卻非戰之罪,實在是自己運氣欠佳。本來已經勝利在望,沒想到對方先是來了援軍。隨後又有飛機大肆轟炸,這才導致自己大輸虧損。——要是沒有這些意外原因。估計自己現在已經在支那的深宅大院雕花牀上睡覺了吧?
正因爲如此,神尾光臣不顧將士疲勞和士氣低落,決定在次日凌晨再次發動攻擊。雖然那時候海軍重炮基本指望不上,可中國方面的空軍也無法出動,相當於雙方各斷一臂。儘管各自實力都大打折扣,不過神尾光臣卻信心十足。在他看來,對面支那軍隊若是沒有飛機幫忙,潰敗只在彈指之間!
凌晨四點正是人們睡意最濃的時候,尤其是中國方面的各支部隊,經過白天的激烈戰鬥和長途馳援,全軍山下都疲憊不堪。爲了養足精神應對明天的會戰,不少人已經沉沉睡去。只有指揮部裡燈火通明,蔣作賓、張輝瓚及參謀人員正在燈下努力完善天明之後的作戰計劃。
突然間窗外猛然一亮,隨即爆炸聲驚天動地響起,而且聲音越來越密集,最後連成一片,窗戶被震得嘩嘩抖動,房樑的灰土也簌簌落下。蔣作賓與張輝瓚對視一眼,不由得異口同聲說道:“不好,日本人要趁夜發動攻勢!”
蔣作賓比張輝瓚年長些,此時急忙接着說道:“石侯,日本人此時發動攻擊,肯定是它們昨天吃足了轟炸機的苦頭,想在天明以前徹底擊垮我軍,以免再遭轟炸之苦。現在距離天亮不足一個半小時,他們肯定全軍壓上孤注一擲,我們湖北第一混成旅經過昨天之役,已經傷亡近半,而且事起倉促,估計很難抵禦日軍的瘋狂衝鋒。所以我想請賢弟迅速返回貴旅,在我軍防線後三至四里做好準備,我旅會爭取支撐半個小時,然後邊戰邊退,誘敵進入貴旅預設陣地,讓他們嚐嚐坦克的厲害!”
張輝瓚知道事機緊急,也不推辭,不過臨行前再三叮囑道:“雨巖兄,我們坦克雖然皮糙肉厚,普通槍彈無法奈何,但也抗不住小日本的重炮,尤其是日本海軍的大口徑艦炮,所以雨巖兄一定要重點照顧好日本人的火炮,並及時向邊防司令部報告,請求空軍方面支持!”
“石侯放心,我自省得!”蔣作賓拍着胸脯保證道。
隨後的事情發展完全如蔣作賓所料。第十八師團的士兵在軍曹鼓動下,一個個悍不畏死,頭上裹着白色鉢卷,口中喊着“板載”瘋狂衝了過來,對於射來的槍彈炮火毫不躲避。只有在這個時候,馬克沁重機槍、民三式重機槍、迫擊炮、中工1911式步槍才能發揮最大功效,幾乎每粒子彈都能擊中日軍的身體、每枚炮彈都能掀倒一片的敵人。
在日軍潮水般的豬突衝鋒下,本來就是疲憊之師的湖北陸軍第一混成旅漸漸抵擋不住,只能在蔣作賓指揮下邊戰邊退,而且越退越快,一直退到張輝瓚所部的防線前才勉強剎住腳步。
此時蔣作賓渾身沾滿塵土和血漬,藉着偶爾亮起的炮火看了眼腕錶,然後才氣喘吁吁地對張輝瓚說道:“石侯,愚兄幸不辱命,勉強拖住日軍一個小時,下面就要靠你們了!”
張輝瓚拍拍蔣作賓的胳膊:“雨巖兄辛苦了!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半個小時,兄長請暫且在此休息片刻,小弟去去就來。”說完一揮手,身後近百輛麒麟坦克漸次轟鳴起來,然後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咆哮着朝前方碾壓而去。
坦克交錯排成兩排,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緩緩向前推進,而在每輛坦克後面都緊跟着一個班手持中工1911式步槍的步兵,彷彿如同古代帝王輦車後的衛兵。雖然日本官兵或多或少都聽過中國人臆造的“坦克”這個詞,而且日本情報機關也通過各種手段獲知了坦克的大致外貌和基本功能,但真等到近百輛坦克挾帶着排山倒海之勢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還是魂爲之奪。
神尾光臣還想故技重施,企圖用肉彈攻擊加豬突衝鋒的辦法解決坦克問題。殊不知坦克集羣根本就是人海戰術的剋星,尤其在對付像日軍現在這種肉彈衝鋒時,遠的用100mm坦克炮,近的是後面步兵的步槍,不遠不近的則有坦克上的機槍,完全是最高效的殺人機器!短短二十分鐘內,雖然有將近10輛坦克被日軍肉彈摧毀或中途拋錨,但倒在坦克前面的日軍卻不下一千五百人。如此高效率的殺人連瘋狂的日軍也爲之膽寒,不得不稍稍退讓以避鋒芒。
張輝瓚眼看天色漸亮,也不敢太過囂張,留下部分步兵防守陣地後,坦克開足馬力向後方撤離。因爲他知道一旦天明之後日軍觀測到坦克的具體方位,在海軍重炮的轟擊下,這些陸地霸王絕對是有死無生!
果然,天色放明後,日本海軍艦艇再次發威,瞄準中國的防守陣地開始狂轟濫炸。在神尾光臣的逼迫下,已經鏖戰了半宿的第十八師團士兵也被趕了上來,發起新一輪的衝鋒。在重炮威脅下,蔣雨巖、張輝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交替上陣拼殺,勉強維持防線不垮。直到一個小時後從青島機場起飛的轟炸機趕到,戰場的主動權才又重新轉移到中方手中。
日本海陸軍都很有自知之明,眼看飛機趕到,第十八師團迅速由攻擊轉爲防守,而此前蝟集在龍口灣的第二艦隊也作鳥獸散,玩命似的向外海開去。不過今天空軍接到的命令很簡單,就是集中所有轟炸機擊沉日本第二艦隊,如果不能擊沉,那就儘可能地把他們驅離龍口灣,爲以後全殲第十八師團創造條件!
於是第二艦隊就在轟炸機的呼嘯聲中,開始了他們的瘋狂逃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