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一陣冷風灌入,差點吹滅一室燭火,傾歡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身後有細微的響動,傾歡回頭去看,就看到滿身風雪的隱正站在窗邊,他的肩上落了雪花,他正伸手將雪花拂去。
傾歡看到隱出現微微愣了一瞬間,她轉過身來走向隱,皺着眉頭問道:“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她的語氣帶着淡淡的關切之意,許是連傾歡自己都沒發現,她此刻的模樣像極了正在責備夫君晚歸的妻子。
“往常不都是這個時辰嗎?”隱將肩上的雪花拂去,擡眸看向傾歡。
傾歡皺着眉頭說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我還以爲你今晚不會來了。”
傾歡頓了頓,又說道:“這些日子你莫不是天天都往這裡跑吧?我在宮裡待了一段時間,沒來得及跟你說明。”
“無事。”隱只道:“知道你沒在府中,卻不知道你何時回來,故而天天都來看看,也沒什麼所謂。”
隱說的輕描淡寫,傾歡心裡莫名覺得有點愧疚,隱這意思就是他真的天天來了?
可能是因爲隱從窗而入冷風灌進,驚醒了小狐狸,小狐狸呲牙咧嘴的對着隱,看上去很不友善的模樣。
隱側目看到雪白的小狐狸,身子一僵,面具下的臉色微沉,皺着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傾歡看了一眼,這纔想起來,和隱解釋道:“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小狐狸,在桃源居門口凍得瑟瑟發抖,我就將它抱了進來,還挺可愛的。”
傾歡上前抱起小狐狸,小狐狸溫順的讓傾歡抱着,傾歡發現這樣抱着小狐狸特別暖和,狐狸的皮毛本來就暖和,傾歡補充了一句:“它叫小星星。”
隱看着傾歡以及她懷中的小狐狸,好半天后才說道:“這狐狸是公的。”
“啊?”傾歡低頭看了一眼,“是嗎?”
傾歡有點驚訝的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隱瞥了傾歡一眼,給她一個“這很難嗎”的眼神。
“它是公的。”隱語氣淡淡的又重複了一遍。
“哦,我知道了。”傾歡毫不在意,摸着小狐狸柔軟的身子。
“它是個男人。”隱上前,一把將小狐狸從傾歡的懷裡拎走。
傾歡被隱的動作嚇了一跳,小狐狸一離開傾歡的懷抱就開始劇烈的掙扎起來,隱看了一眼,正思索着要不要順手把這小狐狸扔出去,傾歡一把搶了過來,抱在懷裡護着,有些戒備的看着隱說道:“你想對小星星做什麼?”
隱眉頭蹙得更深,問傾歡:“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聽見了啊。”傾歡反駁道:“小星星纔不是男人,它只是一隻狐狸而已。”
傾歡怕隱嚇到小狐狸,低下頭去正要安撫,小狐狸伸出小爪子啪的一下打在了傾歡的手背上,似乎對傾歡的話有些不滿。
傾歡頓時無比鬱悶。
“男人就是男人,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一樣。”隱的語氣有些不快。
傾歡莫名其妙的盯着
隱,抱着小狐狸不撒手,隱越看傾歡懷中的小狐狸越覺得礙眼,眼神有些冷漠,傾歡看着隱半響,突然沒忍住輕笑出聲。
隱朝着傾歡看了過來,用眼神詢問傾歡在笑些什麼。
“隱啊,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的樣子,要是讓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爲你是在吃醋。”傾歡說完,自己笑了,“幸好是我,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
隱抿了抿脣,看着傾歡逗弄小狐狸的模樣,倒是挺賞心悅目的,他眉頭倏地一挑,徐徐問道:“你怎知我沒有這個意思?”
傾歡手上動作一僵,有些詫異的擡眸看向隱。
“如你所言,我的確有點吃醋了。”隱無比坦然的說道:“你這樣抱着它,讓我覺得很不好。”
傾歡頓時好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了一般,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隱,樣子十分可愛,更是難得一見,隱見此嘴角輕揚,又說道:“我真吃醋了。”
小狐狸看了看隱,又看了看傾歡,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隱的話,小身子一拱,從傾歡懷中跳了下去。
“這種玩笑開不得。”傾歡看着隱身後的窗子,面色平靜。
“嗯,我知道。”隱說:“所以我向來不會開這種玩笑。”
“隱。”傾歡加重語氣叫道。
“好,我不說了。”隱見傾歡似是有些氣惱,自然而然的轉開了話題:“這幾日在宮裡可好?”
傾歡心底隱約有些在意隱方纔說的話,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順着隱的話說:“沒什麼所謂的好與不好,西羽和南月和親,長公主是我的朋友,我在宮裡陪了她幾天。”
隱低低的應了一聲。
傾歡沉默了一會纔開口問隱:“你說爲什麼西羽這次會主動提出和親?”
這件事一直都是傾歡心底的刺,君無憂已經和親西羽,但傾歡心裡總感覺有些放心不下。
“西羽和南月明面上相安無事,背地裡卻是死敵,這兩個國家的皇帝都想一統大陸,早晚都要拼個你死我活,雖說和親之事實屬常見,但西羽和南月還從未和過什麼親,西羽國君打的什麼主意,怕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隱耐心的回答着傾歡的每一個問題,這也是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主要目的,他就猜想傾歡該是有話要跟他說。
“西羽……”傾歡下意識的咬脣,“要對南月動手了嗎?”
這個問題隱沒有回答,也沒有表態。
“究竟是西羽吞併南月,還是南月滅了西羽?”傾歡突然發現自己內心的掙扎與矛盾,她有過想要毀掉南月的心思,因爲君無夜最看重的就是他的江山社稷,毀掉南月就是毀了君無夜的一切,這是君無夜欠她的。
可是南月……南月的江山是多少輩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當初傾歡和慕涼也幫君無夜守着這江山,更別說她的家也在這裡,她從小就在南月長大,這裡有着太多的回憶,除了君無夜所帶給她那些痛苦的回憶,還有很多美好的——有容明,有百里明月,有兄長。
倘若西羽真的攻破南月
,傾歡捫心自問,難道她就真的開心了嗎?
傾歡的心情很複雜,隱似乎將傾歡的心思都看了個通透,他對傾歡說:“現下來看,西羽想要一統大陸,並非易事。至少包括北川在內的國家都不會眼睜睜看着南月落到西羽的手裡,南月一滅,下一個就是他們,在這種情況下西羽若是強行發動戰爭,等於是在自取滅亡。”
隱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君無夜也不會眼睜睜的等着西羽來打,他必定也會有所動作。”
“隱。”傾歡突然問道:“你知道南月的廢太子君無瀾嗎?”
隱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因爲他戴着面具所以傾歡並沒有覺察到這點。
“略有耳聞。”隱如是說道。
傾歡抿脣不語,隱看着傾歡,發問:“爲何突然提到廢太子?”
“倘若不是我當初逆天改命助君無夜登基爲帝,該做皇帝的人又會是誰?”
隱回道:“自然是當時作爲太子的君無瀾。”
“是啊,應該是他的。”傾歡深吸一口氣,低低的說道:“我欠他一個天下。”
在大牢裡,還被他救了一次。
“這個天下,應該由我還給他。”傾歡說到這裡,似乎決定了什麼事的模樣,她定定的看着隱,無比認真的說道:“隱,幫我個忙。”
傾歡認真起來的時候,她身上會有一種魅力,一種無法用世界上任何言語形容出來的魅力,隱看着傾歡,心下隱約能猜到傾歡想要做的事,明明知道危險,明明心裡不願意她這樣做,可是一旦觸及到這樣的目光,隱根本就無法拒絕。
“你說。”
“君無夜之所以囚禁君無瀾,沒有直接殺了他以絕後患,就是因爲先帝有一道密詔,無論君無瀾是否繼位,當上皇帝的人是誰,都不可動君無瀾的性命,說是密詔,但其實朝中重臣都知道這件事,所以就算君無夜再怎麼想殺了君無瀾,他也無法輕舉妄動,而是把君無瀾關在大牢裡終身囚禁他,君無夜也在忌憚君無瀾。”
傾歡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無比鄭重其事的說道:“幫我把君無瀾從大牢裡放出來,讓君無夜不得不恢復他的身份,君無夜無子嗣,若有意外,繼承皇位之人依舊是君無瀾。”
隱面色平靜,似乎對傾歡的話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只是看着傾歡問道:“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傾歡肯定的點了點頭,毫無猶豫。
“君無瀾此人太過不好把控,放他出來不知是福是禍。”
“我想賭一把。”傾歡說:“我賭君無瀾不會甘心一輩子在那不見天日的大牢裡碌碌度日,我賭他恨透了君無夜,是除了我之外,最想把君無夜從帝位上拉下來的人。”
隱看着傾歡,良久無語。
有一點傾歡說對了,那就是君無瀾和她一樣都想把君無夜從帝位上拉下來,但不是因爲君無夜奪走了原本該屬於他的皇位,而是因爲另外的一個原因,而那個原因莫說這輩子,就連下輩子,恐怕傾歡都不會知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