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被燒燬的消息傳了出去,雖然只是一場意外,但事實如何誰都不知道。雲子衿得知此事後向君無夜請旨,把丞相府的衆人都接到了她的寢宮裡,因爲相府衆人並非後宮中人,君無夜又不可能讓他們單獨住在寢宮之中,雖然住在雲子衿寢宮也多少有些於理不合,但畢竟雲子衿是雲家人,再加上君無夜下旨,也沒人敢說任何不是。
雲子衿的肚子月份漸漸大了,安玉顏倒是樂得住在皇宮,好歹還能照顧雲子衿,只要雲子衿順利誕下皇子,那這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安黎晚得知丞相一家在雲子衿寢宮,一大早就親自過來看望,傾歡以看太后爲緣由跑了出去,老實說她實在不太願意住在雲子衿的寢宮裡,那裡處處都是雲子衿的人,就連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時隔一段時間再次回到皇宮,傾歡對這裡並沒有什麼陌生感,或許真的是她註定和皇宮這個地方就有着逃脫不掉的糾纏,幾次三番的來到這裡。
傾歡去慈寧宮看望白錦繡,她算計着時間,安黎晚一時半會應該走不了,傾歡也就不着急,慢悠悠的走着,要去雲子衿的寢宮去慈寧宮,就必須要經過御花園,傾歡經過御花園的時候,隱約聽到有琴聲從御花園中傳了出來,那是傾歡熟悉的琴聲,一時間被其吸引,傾歡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傾歡站在那裡,琴聲徐徐傳來,傾歡站在那裡聽了好一會,終是沒有忍住,擡腳朝着御花園裡走去,她腳步放輕放慢,有些好奇是誰在撫琴,但又怕驚擾到撫琴那人,所以不敢發出太大的動作。
越往裡面走,琴聲越發清楚,傾歡在容明的從小調教下,對於這些都可以說是無比精通,容明精於聲樂那是整個南月都知道的事,小的時候容明就是手把手的教傾歡如何撫琴,而他教給傾歡所撫的第一首曲子,就是這一首。
前方盛開着牡丹,那牡丹遠遠看去便是說不出的雍容華貴,牡丹貴爲花之中王,在這滿園綻放的御花園中,誰都奪不去其風采。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傾歡彷彿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容明和百里明月都在她身邊,她是無憂無慮的容家大小姐,被許許多多人捧在掌心上疼愛着,容明說百里明月最喜歡他彈奏的這曲《鳳求凰》,他都已經記不得和百里明月相識後,他到底給她彈奏過多少遍。
前方一抹白色的身影漸漸闖入進傾歡的視線中,隔着朵朵盛開的牡丹花,傾歡慢慢的走近。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走得近了,傾歡終於看清了是誰在撫琴,映襯着滿園的芬芳,男子白袍加身,說不出的瀟灑和風雅,他坐在那裡輕撫着瑤琴,好似一幅畫。
是廢太子,君無瀾。
好像每一次見到這個男人,他總能帶給傾歡一些震撼。
這首曲子,彈得百轉千回,就連傾歡都自愧不如。
傾歡停下腳步,站在牡丹花後,她的身影被遮擋住一點,但只要
君無瀾回頭就一定會看到她。
“當年司馬相如爲求所愛,特意作一曲鳳求凰給卓文君,贏得佳人傾心。你如今的這曲鳳求凰,求得又是誰家的女子呢?”在傾歡的另一個方向,一個輕笑聲慢慢傳來,隨即一個身影緩緩靠近了君無瀾所在的地方。
君無瀾手中的動作一頓,曲子戛然而止。
他雖不曾擡頭,但彷彿也已經知道來人是誰,傾歡臉色變了變,看着語笑嫣然緩緩走近的女人,身子頓時間挺得僵直。
“太子殿下,一別至今,可是還好?”女子隻身一人走近,朝着君無瀾施了一禮。
“惠妃娘娘。”君無瀾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回了一禮。
來的人正是惠妃絳靈,她站在君無瀾面前,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眼中閃動着忽明忽暗的光,她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君無瀾看。
換做常人若是被這樣盯着看怕是早就會感到彆扭或是尷尬了,可君無瀾眉眼帶笑,似乎對於絳靈看過來的眼神完全無動於衷,他只溫溫和和的說道:“惠妃娘娘若是有話,坐下說吧。”
這男人。
絳靈微微垂眸,掩去了臉上那點點的失望之色,不過她卻是依言坐了下來。
“太子殿下還沒回答我的話,這曲鳳求凰究竟是爲誰而奏的呢?”絳靈似乎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格外好奇,她有些期待的視線落在君無瀾的臉上。
君無瀾莞爾一笑,語氣清淺,“惠妃娘娘覺得呢?”
絳靈小動作的搖了搖下脣。
君無瀾又道:“旁人不知便也算了,你這般冰雪聰明,又豈會不知。”
絳靈眼中的光亮,深深的暗了下去。
聽着這兩人之間的對話,感覺竟是說不出的熟稔,傾歡有些驚愕,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面對的兩個人一下子都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識的往後推了推,將自己的身子擋在牡丹花後,原本想要上前的心思生生的止住了。
君無瀾和絳靈……只要一想到這兩個名字傾歡心裡就發虛,更別說面對了。
她雖是女兒身,但上輩子行事也皆是光明磊落,除了這一件,只有這一件。
“太子殿下與我大抵都不願重提舊事,既然那些事都已經是過去,我們活着不就是要向前看嗎?從前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絳靈的語氣中帶着一抹執拗的意味,她反覆加重語氣說着,不知道到底是想要提醒君無瀾,還是想要提醒她自己。
君無瀾見此低低的嘆了口氣,開口說道:“你何苦如此。”
“這話該是我對你說,你分明知道……你可是太子殿下啊,這南月的江山原本該是屬於你的,我對你有愧,曾助紂爲虐,現如今我悔悟,既然是我自己造下的孽,欠你的我會還給你。”
君無瀾無奈搖頭,“你不必如此放在心上,這皆是我的命,與你並沒有關係。”
“什麼你的命?你的命明明是該登上那君臨天下的寶座,倘若當初不是我答應了君無夜,和容傾歡一
起陷害你,這一年的囚禁,你所有受的苦,不僅要承受失去皇位的痛苦,還要忍受那麼人的流言蜚語和冷嘲熱諷,你怎能說這是你的命?”絳靈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激動,她的語調不自覺的揚起。
“所以你設計讓太后昏迷不醒,又藉由先帝託夢之說,更是不惜鋌而走險讓自己患病,就是爲了讓皇上把我從牢裡放出來?”君無瀾似乎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他輕輕擦拭着手中的瑤琴,像是對待一件極爲珍惜的寶貝一樣。
絳靈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會猜到,所以一開始我就沒打算瞞你,但先帝託夢那個謠言與我無關,我只是恰好利用了一下而已。”
藏在那裡的傾歡聞言卻是無比震驚,原來這件事是絳靈做的?她的目的也是把君無瀾從大牢裡放出來?
可最讓傾歡震驚的是,絳靈居然會幫助君無瀾?
絳靈這個女人的脾氣向來最是古怪,當初在端王府的時候傾歡就知道這點,不過因爲絳靈也是有點本事的,君無夜對她也還算重視。
絳靈爲什麼要幫君無瀾?
“你費盡心思讓我出來,用意爲何?”君無瀾語氣依舊溫和,他這話分明是在問絳靈,但傾歡卻是莫名一驚,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君無瀾這話……是她多心了嗎?
傾歡藏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絳靈只道:“當然是爲了助你奪回原本就該屬於你的東西。”
“原本就該屬於我的東西?”君無瀾似乎笑了,“是什麼?皇位?”
絳靈似乎聽出了君無瀾的言外之意,她的眼神又暗了一下,“你不稀罕,對嗎?”
君無瀾沒有回答。
“有些屬於你的,你不稀罕,你稀罕的,卻再也得不到了。”絳靈臉上的神色似乎帶着說不盡的憂傷,“可你也不用如此糟蹋自己……”
“惠妃娘娘。”君無瀾打斷了絳靈的話,“適可而止吧,這是在宮裡,爲了你自己,還是不要和我有太多牽扯爲好。我雖然被皇上從大牢裡放了出來,但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太子殿下了,惠妃娘娘在宮裡呆的時間不短,其中利害不用我細細分析。”
“我就是想不明白。”絳靈對於君無瀾適當的保持距離和禮貌的客氣感到非常委屈,更多的還是嫉妒和不甘。
“明明你可以權傾天下,可以享受萬人的敬仰,所有的一切都放在距離你最近的地方,你曾經那麼觸手可及,爲什麼你就是……”
君無瀾指尖微動,琴聲再次響起。
絳靈的話二次被他生生打斷,她咬了咬脣,看着撫琴的君無瀾,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哪怕一瞬間,似乎在他眼中,她還比不上他手中的那把瑤琴。
熟悉的曲子緩緩流出,絳靈討厭這首曲子,但是看着君無瀾如此的專注和認真,彷彿他此刻正在做着一件無比重要的事,這件事甚至比他的天下還要重要。
“我就是想不明白爲何你對她就這般無法放下……”絳靈獨吞下滿腹的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