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宸的離開並沒有帶走什麼,也沒有任何改變,甚至百姓們都在暗暗高興着,南月的小霸王走了,這南月也會太平不少吧。
安黎宸的離開對於傾歡的生活好像也沒有絲毫的改變,只是不會再有人動不動就闖進桃源居,在桃源居大吵大叫,即便隔着好遠的距離都能聽到安黎宸揚聲叫着阿淺妹妹。
可能會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外界有關於傾歡的傳言少了許多,但從未徹底消散過,傾歡也不在意,自從君無憂嫁到西羽之後,她也很少會再進宮,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房間裡或者雲澤的書房,閒暇時候去找雲琳琅喝喝茶聊聊天,日子過得平淡卻也愜意。
春日到來,轉眼又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傾歡坐在窗邊細細翻開着手中的書卷,恍惚間擡眸看去,看到桃源居里的桃樹正在慢慢生長,這才恍然間發現,原來她成爲雲傾歡,都快要過去一年的時光了。
這邊傾歡正在愣神,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
傾歡收回目光,看向門口,梅姑笑意盈盈端着什麼東西走了進來,即便隔着一段距離,傾歡也問道了食物的香味。
“六小姐,快來嚐嚐。”梅姑走了進來,將手中端着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招呼傾歡過去。
傾歡走過去,低頭一看,原來是一碗麪。
“這麼早就用午膳嗎?”傾歡有些意外的看了看。
“日子不同,六小姐來嚐嚐味道如何?”梅姑滿臉帶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傾歡卻是不解,問道:“有什麼好事嗎?”
傾歡將手中的書卷放到一旁,坐到了桌旁,從梅姑手中接過銀筷,攪拌了一下碗裡的面。
其實傾歡不太喜歡吃麪食,梅姑也知道她不喜歡吃,所以一般情況下很少會做。
“怎麼今天吃麪了?”傾歡又問了句。
梅姑聞言笑了出來:“六小姐這是說哪裡的話,生辰一定要吃上一碗長壽麪才行啊。”
傾歡手中的動作僵了僵,有些疑惑的看向梅姑,“生辰?”
“是啊,今天是六小姐的生辰啊。”梅姑說:“過了今天,六小姐就十四歲了呢。”
生辰……哦,是雲傾歡的生辰吧。
傾歡笑了笑,倒是也巧,她和雲傾歡的生辰在同一月份,雲傾歡的生辰只早了她三天。
“梅姑不說我都忘了。”
對於生辰,從前傾歡是很在意的,因爲每年生辰容明和百里明月都會陪在她身邊,不管她提出多麼無禮的要求,容明都會想方設法的滿足她,傾歡一直覺得容明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所不能的爹爹,因爲就算傾歡說要天上的星星,容明都有辦法摘下來送到她面前。
後來傾歡嫁給君無夜之後,每年生辰容明都會派人來叫傾歡回府,傾歡想要把這麼重要的日子留給君無夜,所以每次都是婉拒,容明也不會再說什麼,只會讓人送來各種禮物。
可是君無夜好像一次都沒有陪她一起過過生辰。
不對,有一次她的生辰他是陪着她的,就那麼一次而已。
“六小姐,這面是小少爺親手下的。”梅姑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對傾歡說:“不
過小少爺臉皮薄,不讓奴婢跟六小姐說。”
傾歡聞言一怔,“你是說這面是雲天佑做的?”
“是啊。”梅姑說:“小少爺一大早就去找奴婢,神神秘秘的說要奴婢教他怎麼做長壽麪。”
梅姑只要一想到雲天佑當時的神情,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嗎?”傾歡低頭看了眼面前的長壽麪,用銀筷夾着吃了一口。
“六小姐,怎麼樣?味道如何?”梅姑見傾歡吃了,馬上問道。
傾歡面無表情的將嘴裡的面嚥了下去,看着梅姑扯了扯嘴角,儘量委婉的說道:“這面……很有特點。”
傾歡想,只要吃過一次,必定終身難忘。
“還是不行嗎?哎,小少爺做了三十二次,這好不容易是能看了。”梅姑看傾歡的樣子就知道這面想必不怎麼好吃,她對傾歡說:“等一下奴婢再去重新給六小姐做一碗。”
“不用了。”傾歡沒看梅姑,又吃了一口面,才說道:“梅姑你知道的,我胃小,吃不了兩碗。”
傾歡說着,斯條慢理的吃起面來,梅姑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溼了眼眶。
她想到方纔天還沒亮,她正出來準備幫傾歡下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傾歡的生辰,因爲每年傾歡生辰,百里明珠總是會讓梅姑做上一碗長壽麪,百里明珠也不吃,就放在一旁,然後晚上再倒掉。
那十多年,每年都是如此。
梅姑想着今年可一定要讓傾歡吃一碗麪,這才起了個大早,沒想到還沒到小廚房就被雲天佑給抓住了。
因爲百里明珠和傾歡的習慣都一樣,她們都不太喜歡去前堂用膳,桃源居有自己的小廚房,後來百里明珠復寵,雲澤生怕委屈了百里明珠,又特意讓人將桃源居的小廚房收拾了一番。
“小少爺怎麼起得這般早?”梅姑看到雲天佑,愣了一下。
雲天佑拉着梅姑,有些彆扭的問梅姑:“今天是姐姐的生辰嗎?”
梅姑沒想到雲天佑居然都知道傾歡的生辰是哪天,不由得說道:“沒錯,今天的確是六小姐的生辰,不過小少爺是怎麼知道的?”
雲天佑聽到梅姑的問話,臉一紅,輕咳了兩聲說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過生辰的時候都要吃長壽麪的對不對?”他每年生日,方素瓊也會給他下面吃,所以雲天佑知道這個習俗。
梅姑還是不太明白雲天佑到底想要做什麼,只好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那梅姑你一定會做長壽麪吧?”雲天佑又問。
梅姑還是點了點頭。
“那……”雲天佑咬脣,說道:“你教我吧。”
梅姑頓時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雲天佑,好像沒聽清雲天佑剛纔的話,又問了遍:“小少爺,你說什麼?”
雲天佑被梅姑這樣看着,着實很尷尬,他粗聲粗氣的說道:“我說讓你教我做長壽麪啊。”
“小少爺……是要給六小姐下面嗎?”梅姑更是驚訝。
雲天佑哼了一聲,才說道:“算是吧。”
梅姑忍不住笑了,“六小姐若是知道小少爺有這樣的心意,必定歡喜。”
“我又不是爲了討她歡心才做的。”只不過剛巧
聽說雲傾歡沒有吃過長壽麪……哼,就算他從小沒有爹孃在身邊,好歹生辰的時候也總能吃到一碗長壽麪啊,雲傾歡……她怎麼能沒吃過。
雲天佑心裡酸酸的,想着雲傾歡還真是沒騙他。
雲天佑沒下過廚房,更別提做什麼面了,他進一次廚房,看得梅姑半條命都差點沒了。
“小少爺,不能這樣拿刀,會切到手。”
“小少爺,那是鹽,您放得太多了。”
“小少爺,水啊,水太少了,都被面條吸收沒了。”
趁着梅姑愣神的這一會,傾歡已經把一大碗麪條都吃光了。
傾歡擡眸,對梅姑說道:“梅姑,若是他跟你問起來,你只當做什麼都沒跟我說就好。”
梅姑什麼也沒說,將這些東西收走,順便將自己眼角沁出的淚水抹掉。
夫人,若是您還在府中,在六小姐和小少爺的身邊,看到這一幕,您會不會歡喜瘋了?
他們姐弟間的感情,已經變得非常親密了。
晚上雲天佑很晚纔回來,他回來的時候傾歡還沒睡,屋子裡燈火通明,他一進來就看到傾歡坐在桌邊看書,心無旁騖的模樣。
“怎麼纔回來?”傾歡不用看,也知道是雲天佑來了。
雲天佑走過去,回道:“祖母才放行。”
傾歡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
雲天佑見傾歡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問道:“你用過膳了沒?”
“這都什麼時辰了,當然是用過了。”傾歡隨口回了句。
“午膳?”
傾歡有些無語,“晚膳都用過了,說什麼午膳呢?”
“哦。”雲天佑悶悶的應了一聲,從傾歡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他眼神轉了轉,覺得還不如去問梅姑呢。
“太晚了,早點睡吧。”傾歡隨口說道。
雲天佑也不多留,起身就要回自己房間,走到門口腳步卻停了一下。
傾歡剛巧看完了這頁,指尖一挑,將手中的書卷翻過一頁。
“姐。”雲天佑站在門口,扭頭看向傾歡。
“嗯?”傾歡頭也不擡。
雲天佑低低的說道:“生辰快樂,我可沒有禮物要送給你。”
說完,雲天佑一溜煙關上門就跑了。
傾歡身子一僵,擡頭看去,那裡早就已經沒了雲天佑的身影。
這小子……傾歡嘴角微微揚了揚。
她不需要任何禮物,因爲最好的禮物,雲天佑已經送給她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給她做過長壽麪了。
從前,容明爲她做過,百里明月也爲她做過。
容明做的最好吃,百里明月做的最難吃。
因爲百里明月不擅下廚。
可每年,她都會在生辰的那一天,同時吃到兩碗麪,直到吃得再也吃不下。
有的時候傾歡會忍不住想,既然巫術如此無所不能,都能將她的靈魂牽引到雲傾歡身上,那爲何不能讓她回到最想回去的那個時候呢?
回到容明和百里明珠還陪在她身邊的時候。
即便這樣想,可傾歡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樣的時候永遠都不可能再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