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寒慶說完話之後將銳利的目光投向了冷軒蓉。冷軒蓉頓時明白了龍寒慶的意思。他這狠話雖然說出來了,可實際上他卻還是心存一絲希望,他希望安平之能夠屈服,答應他的那個條件。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眼神將龍寒慶的軟弱顯露出來,沒等冷軒蓉有所動作,坐在角落裡的安平之便發出了刺耳的嘲笑聲。
冷軒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她知道安平之這樣肆無忌憚的嘲笑一定會激怒龍寒慶。他們現在都在龍寒慶的掌控之下,冷軒蓉怎麼也想不出現在激怒他有什麼好處。
果不其然,龍寒慶額頭青筋直蹦,他一咬牙,衝着門外怒吼一聲,“來人!把他們綁了!”
幾個彪形大漢衝進屋來,七手八腳把安平之從暖榻上拽下來五花大綁,而木棠沙也跟着他們走了進來,她手中拿着根繩子,面無表情的對冷軒蓉說,“冷姑娘,請吧。”
冷軒蓉無奈的轉過身去讓木棠沙綁了自己,她扭頭再看看安平之,只見他雖然被幾個大漢壓制着,卻還是儘可能的躲着透過窗櫺紙照射進來的光線,那陽光似乎使他睜不開眼睛,冷軒蓉也不知道除此之外暴露砸陽光下對他還有什麼害處。而此時冷軒蓉就更不明白了,哪怕是暫且騙一騙龍寒慶,假意應允拖延時間也比現在這樣受罪來的好,爲什麼安平之一定要堅持對這些人的惡劣態度呢……
冷軒蓉和安平之都被推搡着出了這間屋子。一走到外面,直接面對刺眼的陽光,安平之頓時痛苦的蹲在地上蜷縮起了身子。龍寒慶一看他那樣子,過來一伸手抓住了安平之的腰帶,像拎小雞一樣拎着他大步走到旁邊廂房,打開房門,擡手將安平之扔了進去。
冷軒蓉急忙跟着跑過去,跑到門邊她纔看到,這廂房中居然關押着安平之手下那些武師。
這時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你也進去!”
冷軒蓉被嚇了一跳,扭回頭去看龍寒慶他們。龍寒慶一臉肅殺之氣,他走到冷軒蓉面前,壓低聲音說,“冷姑娘,對不住了,你若是還想活命,就再想辦法多勸安平之幾句,如若不然,可就別怪我龍寒慶沒有道義了。”
說罷,龍寒慶衝木棠沙使了一個眼色,木棠沙走過來推着冷軒蓉就往那廂房裡走。
“我在外面候着,有什麼事你可以叫我。”木棠沙在冷軒蓉耳邊輕聲嘟囔一句,而後將她推到廂房中,反手帶上了房門。
廂房的窗子都是用木板釘住的,一條條縫隙間依然能透過些光線。這樣的光線足以讓人看清屋中的樣子,冷軒蓉雙手被反綁着,呆呆的站在門前望着這屋子。
廂房比正房要小許多,而且似乎本來就不是留給人住的,所以屋中什麼陳設都沒有。黃土墊地,泥草抹牆,屋子角落裡還放着個木桶。
冷軒蓉看着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武師們,暗暗清點一下人數,約有三四十個。她記得來的時候安平之帶了約有百十餘人,也就是說剩下的那些人要麼是戰死了,要麼是被關在別處了。
這些武師們都像死人一樣躺在那裡,冷軒蓉清點人數的時候特意仔細看了看,發現他們都有微弱的呼吸,看來這就是安平之所說的龍寒慶使用出來的出其不意的招數。莫非是毒麼?冷軒蓉見識有限,不能確定到底自己猜想的對還是不對,所謂的“毒”她也只見過一次,而那還是沾到就死碰到就亡的劇毒。至於世間到底有沒有能夠讓這些本領高強的武師全體倒地的毒物,恐怕還是要去問問安平之了。
安平之被扔進來的時候似乎摔的不輕,剛纔冷軒蓉看到了他的那個老管家也躺在武師們中間,狀況與武師們一樣,冷軒蓉猶豫一下,還是快步跑到安平之身邊,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況。
“長公子!長公子你沒事兒吧?”冷軒蓉輕聲呼喚着。
安平之扭動着身體,似乎十分痛苦,可聽到了冷軒蓉的聲音,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好在這屋子裡沒有刺眼的陽光了,安平之也長出了一口氣。
“他們走了?”安平之說起話來聲音有些微弱,看樣子他是在努力忍着疼痛。
冷軒蓉點了點頭,有些擔憂的問,“長公子,你還好麼?”不知爲什麼,現在冷軒蓉所擔心的不是安平之被摔那一下,而是他剛纔被陽光照到,說不定陽光會讓他有什麼變化……灰飛煙滅……或者是怎麼樣……
仔細想想大概不可能的,安平之再怎麼奇怪也應該只是凡人一個。
果然,安平之衝着冷軒蓉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小聲說,“我沒事……你看到我的管家了麼?”
“他在那邊……”冷軒蓉本想指出方向,卻只能動到手肘而已。
而安平之被五花大綁,單是扭頭看着冷軒蓉就很吃力了,更看不到她指出來的那個方向。
安平之長出了一口氣,乾脆也不去看冷軒蓉了。他喃喃道,“這幫山賊,不殺不快。”
冷軒蓉知道安平之是生氣了。之前他對這些山賊也許只有藐視,現在卻是真正的生氣了。冷軒蓉也不知道這是山賊的愚蠢造成的,還是安平之的倔強造成的。總之最終導致的結果都是令冷軒蓉和安平之等人一起陷入了險境之中。
原本冷軒蓉算是身處世外的,沒想到龍寒慶亂了方寸,連她也不想放過了。穩贏的牌面頓時變得撲朔迷離,冷軒蓉也有些急躁起來。
“長公子,你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徒增危險罷了。”冷軒蓉不免有些抱怨,一切都因安平之幾聲嘲笑而來。
不知道爲什麼,安平之沉默了好久。
冷軒蓉蹲的累了,乾脆坐在了安平之身邊。她仔細想了想現在的情況,開口說道,“長公子說過,等出去之後會派人幫我找到顏良大哥,這話還算數麼?”
安平之哼笑一聲,“我說的話,自然算數。”
冷軒蓉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安心了不少。
安平之的心情似乎也因爲冷軒蓉這一句話而變得好了許多。冷軒蓉既然提起了這件事,也就是說,從這賊窩子出去之後,她就不再是驍瀚王的手下,而是接受了自己的條件,願意做他的知音了。這一點對於安平之而言,可謂是十分重要的。不是因爲冷軒蓉這個人有多重要,而是這麼多年來,“驍瀚王”三個字就一直都是安平之心裡的刺。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贏過驍瀚王的機會,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
至於贏了之後的事情,安平之暫時也不想多做考慮了。
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也是有些險峻的,自己放出去的消息應該早就到了,那些人的行動力,竟然比自己料想的還要慢。一想到以後是要用那些傢伙來做大事的,安平之就難免心煩意亂。
他們惹出來的麻煩實在太多,要是再不能派上點用處,那可真就是父親瞎了眼睛纔會去養他們。
安平之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聲。嘆過之後他纔想起旁邊的冷軒蓉。
“軒蓉姑娘,等回到武明郡之後,不如我爲你找個大媒,促成你與曾顏良的親事,如何?”
冷軒蓉聞言心中便是一動。如果真的能與顏良大哥成親,怕是她做夢都會笑醒。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成親的時候,或者說,現在安平之所說的話,她一句都不信。
“顏良大哥現在生死未卜……我現在只求他能夠平安回來,成親之事……還要有家父做主……”
安平之爽快的笑了幾聲,而後又嘆了口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回去之後,我怕是也要遵從父命,將那個賀蕊萍迎娶回皇城了……”
安平之這話說的就像是酒到暢處突然來的一句掃興話一樣,語氣中帶着無比的感嘆和惋惜。
“蕊萍姐姐其實……”
“你要說她其實挺好麼?”安平之身上的疼痛像是減輕了許多,他努力翻了個身,終於能跟冷軒蓉面對面的說話了。
冷軒蓉看着他像個大蝦一樣捲曲過來,不由得笑起來。
“我是要說,蕊萍姐姐其實就是個富家千金,任性刁蠻,對待手下人還非常狠毒,長公子迎娶她進門,真是天大的不幸。”
安平之眨眨眼睛,直直的望着冷軒蓉,小聲問道,“以前我就有點想不明白,那賀蕊萍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你,你爲什麼要花那麼大的力氣去讓我討厭她?甚至連那架梅龍趾的古琴都捨得送與我……”
他話說到這裡,冷軒蓉頓時瞪大了雙眼打斷他,“長公子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可不是爲了與賀蕊萍之間的事情纔將那古琴送給你的!能夠彈奏那架古琴的人,只有……長公子……你……”
說到這裡,冷軒蓉又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推測。如果那推測沒有錯的話,安平之的琴音也就不再是前世她所聽到的琴音了。或者是琴音依舊,但聽的人心境卻變了。也許是因爲前世的冷軒蓉太過單純,所以聽不出琴音中摻雜的東西……而今生,她變了,所以也許下次她再聽到那琴音,也不會再像前世所聽到的那樣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