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軒蓉知道現在李渡恩和韓掌櫃一定都在權衡利弊,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傻子,剛纔她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冷軒蓉前世親手殺了兩個朝廷高官,今生她雖然想盡量壓制心中那股令自己都感覺到害怕的寒意,可到了有威脅的時候,決絕的事情她還是做得出來的。眼前的三個人對於冷軒蓉來說並不是最大的威脅,她現在只希望他們不會壞了她的事。
要救顏良大哥,要救父親,冷軒蓉現在還不能栽在他們這些小人物手上。
李渡恩剛纔望向韓掌櫃的那個眼神冷軒蓉看的清清楚楚,她知道,現在只要她能夠應付了對面的樑三公子,那麼李渡恩一定不會放過韓掌櫃。
倒是那韓掌櫃,死倒臨頭竟然還盯着那支被樑三公子拿去的毛筆。
冷軒蓉心中暗想,貪婪之人最後必定會死在這份貪婪上。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樑三公子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雙手,笑呵呵道,“冷姑娘的話說的有道理。這件事都怪那些盜賊,說到底還是因爲我們衲巖縣治下出現了攔路搶g劫的事情,所以才使冷家父女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作爲縣令的兒子,我願意負起這個責任,爲你們解決問題,各位意下如何?”
冷軒蓉聽到這話之後沒有做聲,她現在最摸不準的就是這個樑三公子。
看他今天辦的這個事情,冷軒蓉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是衝着“夜將”毛筆來的。冷軒蓉雖然心疼那支毛筆,但她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就算是現在毛筆被樑三公子拿去了,她以後也一定有辦法再把它弄回來。
她與樑三公子幾乎是無仇無怨,可他的父親樑秋榮卻是冷軒蓉的大仇人。前世就是樑秋榮讓曾顏良蒙受冤屈,又將冷軒蓉引向了通往一世痛苦的道路。
而且,就算不算前世的仇怨,今生顏良大哥也已經被樑秋榮陷害了。
這一筆筆的帳冷軒蓉一定會找樑秋榮算。所以就算是毛筆被樑三公子拿去,冷軒蓉覺得要拿回來也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時機還未成熟,冷軒蓉現在不得不採取避禍的態度,當她看到這屋中的情形時,就已經知道今天這支毛筆是保不住了。也正因爲心裡有了這樣的盤算,所以剛纔她才二話不說就把毛筆給了樑三公子。現在對冷軒蓉而言,這支毛筆到樑三公子手中遠比到李渡恩和韓掌櫃手中要好得多。
在所有不利的情況中選擇相對有利的一條路去走,是冷軒蓉前世學到的重要的生存方式之一。
想到這裡,冷軒蓉也站起身,衝樑三公子深施一禮,口中道,“多謝樑三公子挺身而出,還請三公子爲小女子做主。”
李渡恩一看冷軒蓉這麼說,急忙也站起身來,高聲說,“三公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李渡恩絕無二意!”
韓掌櫃滿懷信心,覺得就算是之前樑三公子沒有表現出傾向於自己這邊,那一定是爲了等到最後一錘定音,他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所以韓掌櫃也拱手道,“全憑三公子做主。”
樑三公子拍手大笑,連連叫好。歡騰了一會兒之後他才說,“其實呢,這事兒要說解決也很簡單。不就是因爲這麼一支毛筆和一筆賭債麼?”
三人都站在那裡靜靜聽着樑三公子的話。
樑三公子抱着肩膀說,“我們先說這支毛筆,在我眼裡啊,這毛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跟平常使用的一樣。不過既然你們都說它會講故事價值連城,那我就信你們這一回。現在是冷姑娘只有一支毛筆,而他們兩人都想要,所以如果不管毛筆讓你們其中的誰得到了,我看以後都是個事兒。不如這樣,冷姑娘,你把毛筆給我,我不僅替你還了賭債,而且再給你一筆銀子,就算是對你們父女當年在衲巖縣內被劫的補償。如何?”
冷軒蓉心想,這樑三公子果然是衝着毛筆來的。他說的方法倒是解決表面上這個問題的最穩妥辦法,不過,冷軒蓉還有一個顧慮。
她對樑三公子說,“這支毛筆是家父最珍貴的東西,還請三公子善待之。”
樑三公子聞言一笑,“放心放心,我會找個善待毛筆之人,把這支會講故事的好毛筆交給他保管的。”
冷軒蓉皺起眉頭扭頭看了一眼韓掌櫃。
樑三公子見了馬上補充了一句,“公平起見,也爲了避免以後的事端,我絕對不會把毛筆給韓掌櫃的。我樑慕寒說到做到。”
冷軒蓉這才放心,衝樑三公子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接受了他這個解決方案。
對於李渡恩而言,那麼一支破毛筆他還真就不想要,他最想聽到的,其實就是樑三公子最後說的這句話。有了這句話,就能說明樑三公子徹底把自己和韓掌櫃撇開關係了。
李渡恩輕咳一聲,挺直腰板對樑三公子說,“小人做的賭莊生意,只看銀子進賬,不管這銀子是從哪兒來的。三公子心地良善,肯幫冷家父女還了賭債,是三公子給自己積德增福,我李渡恩現在雖然流於市井,但也算得上是個場面上的爺們兒,今天這事兒是三公子的面子,我與這位冷姑娘以及她父親的帳就算是了結了。以後我一定不會再找這兩位的麻煩。”
說到這裡,李渡恩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韓掌櫃,意思是告訴他,雖然他與冷家的帳了結了,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兒還沒完呢。
韓掌櫃看到李渡恩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剛纔樑三公子說要收下那支毛筆的時候韓掌櫃還打好了算盤,心想這樑三公子一定是算計好了,先把毛筆收到自己手裡,然後再轉給我,那不是順理成章而且誰都不得罪麼。可就在他偷偷高興的時候,樑三公子卻說出了一定不會把毛筆給他的話。
韓掌櫃真的懵了。
他實在沒想到樑三公子竟然會這麼做。這個時候他仔細一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發覺樑三公子竟然一次都沒有站在他這邊爲他說過話。
難道說樑三公子從一開始就是想要那支毛筆麼?
想到這裡韓掌櫃突然又想到,這會不會是樑三公子爲了得到那支毛筆而與李渡恩一起佈下的局?
樑三公子可謂是惡名在外,如果他真的做出這樣的事情也有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他已經知道冷家父女的身份了。要是那樣的話……
韓掌櫃又打了一個冷戰。
之前冷軒蓉也在話語中給過他暗示。他得知了冷家父女的身份之後大搖大擺的去威脅他們拿出毛筆,但另一方面,按道理來說,發現逃官之後應該先報官。尤其是對於韓掌櫃而言,他雖然是身在商場,但他與官家聯繫非常緊密,這樣的事情他自然應該知道輕重。他沒去把冷家父女的身份告訴縣令,是藏了雙重的死心。一則是“夜將”毛筆,二則是想借着此事向他身後那位大人邀功。
這樣的小算盤被縣令知道之後,他可不會輕易饒過韓掌櫃,給穿小鞋還是其次,現在韓掌櫃最害怕的便是樑三公子與這個李渡恩聯合起來。
李渡恩冷森森的一眼把韓掌櫃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他哆哆嗦嗦的想,完了完了,這下可真的要命了。
韓掌櫃扭頭看向樑三公子,卻見樑三公子正笑呵呵的小聲和冷軒蓉以及李渡恩說這什麼,根本沒注意到他。
“那個……三……三公子……”韓掌櫃戰戰兢兢開口。
樑三公子掃了韓掌櫃一眼,一瞬間便沉下臉來,冷聲問,“怎麼?韓掌櫃對我這個辦法不滿意麼?”
韓掌櫃心中一驚,急忙搖頭道,“不是不是!三公子的辦法是最好的辦法……只是……”
“只是什麼?”樑三公子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望着韓掌櫃。
韓掌櫃嚥了一口口水,小聲說,“我……李公子砸了我的衲巖墨閣……這誤會……”
冷軒蓉一聽這話,暗暗冷笑一聲,再回想起之前韓掌櫃那高高在上的樣子,與現在這種隨時都會被嚇破膽的樣子對比起來,真是無比的滑稽。
樑三公子撇撇嘴,站起身走到韓掌櫃面前,冷聲對他說,“韓掌櫃啊,這可不是我故意想說難聽話。你說你也一把年紀了,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麼?李渡恩對你怎麼樣,他對你的店鋪做了什麼,這可都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兒啊。我無官無職的,頂多爲你們做個調解。韓掌櫃,你要真的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出門往前走就是縣衙,你是直接去找家父也好,擊鼓鳴冤也罷,這我可就管不着了。”
說完,樑三公子刷的轉身,馬上又綻放出笑臉,衝冷軒蓉一招手,輕聲道,“冷姑娘,深夜把你找來,真是對不住了。我這就讓人準備軟轎,送你回家。請。”
冷軒蓉微微施禮,起身先是看了李渡恩一眼,而後又看了韓掌櫃一眼,什麼都沒說,跟着樑三公子離開了這間屋子。
他們兩人一走,這屋子裡像是瞬間入了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