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軒蓉沒想到單是一家店鋪開張就有那麼多繁瑣的事情要做。整整忙了一天,到了掌燈之後最後一波客人才離去。次日孟莊清將店裡的賬目交給冷軒蓉看,冷軒蓉看過之後嚇了一跳,沒想到開業第一天來的那些人不僅個個上了大禮,而且店裡的生意也沒少得他們的關照。冷軒蓉看着標記出來的銀子數額,不禁覺得只靠這個數字,她就可以去向杜亦霖和竇先生交差了。
孟莊清顯然也沒料到這鴉青墨閣的生意會這麼好做,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站在冷軒蓉身邊輕聲感嘆,“都是想巴結王爺和竇先生的人啊……這武明郡可真是個豐饒的地方……”
冷軒蓉又仔細看了一遍禮帳,發現商賈們和當地官員的禮帳都是分開來記的。商賈送來的大多都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數額,而當地官員們相比之下就顯得非常寒酸了。冷軒蓉知道,他們這是惺惺作態,不敢在這樣的明面上拿出大筆的銀子來。
“這禮帳和店鋪裡的賬目都勞煩孟公子定時送到王爺和竇先生那裡去吧。以後這些東西都不用給我看了。”冷軒蓉說罷,將賬本還給了孟莊清。
孟莊清聞言便吃了一驚,“冷姑娘,你是這裡的掌櫃,怎麼能不知道賬面上的事情呢?”
冷軒蓉微微一笑,對孟莊清說,“別的掌櫃怎麼做的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該做的是王爺吩咐的事情,我該做的,是讓竇先生這家店有更多的生意。至於別的,有孟公子在,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說完這話,冷軒蓉翩然離去。留下孟莊清一人在屋中呆然而立,久久緩不過神來。
實際上冷軒蓉不是不想按照普通的方式來做她這個掌櫃的,而是如今她一心想要報自己前世的仇怨,一心想着如何對付賀笠靖一家人,實在不能分心去管什麼鴉青墨閣。冷軒蓉也非常清楚,哪怕這裡賺了千金萬銀,對於杜亦霖和竇先生而言,都不算什麼。所以這種可有可無的事情,不妨讓孟莊清去做。最好是讓他忙碌的分身乏術,也免得他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動什麼歪腦筋壞了自己的事。
冷軒蓉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曾顏良,曾顏良也十分贊同。只是,冷軒蓉並沒有說自己要向賀蕊萍她們報仇的部分,曾顏良只知道他們現在最大的敵人便是那個賀笠靖。
“賀笠靖這麼捧鴉青墨閣的場,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曾顏良一邊說着,一邊在包裹中翻找着什麼。
已經是入夜時分了,冷軒蓉進到曾顏良屋中的時候就看到他換上了一身夜行衣,說是要趁着天黑的時候出去走走,看看這武明郡到底是怎麼回事。
“顏良大哥,我可聽說那賀笠靖府中有不少從各地請來的高手,你要萬分小心。”冷軒蓉看到曾顏良從包裹中拿出一對護腕,便起身過來幫他用黑色布條把護腕束緊。
曾顏良笑呵呵點頭,“軒蓉你放心,別的事情顏良大哥不敢誇口,可這種事情顏良大哥是一定不會失手的。”
說這話的時候,曾顏良腦海中一下子浮現起當日他在樑三公子的竹林小院觸碰到了機關埋伏時的情景,曾顏良一皺眉,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那不過是意外,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了。
冷軒蓉千叮嚀萬囑咐,曾顏良聽得心裡美滋滋的。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曾顏良這才帶好了應用之物,離開了鴉青墨閣。
因爲之前到過一次賀笠靖的郡太守府,所以這次曾顏良再來,算得上是輕車熟路。果然如冷軒蓉所說,這座宅邸中似乎到處都有家丁巡邏,而且這些家丁看樣子就知道都是不俗之輩。也不知道賀笠靖是從哪裡蒐羅來這麼習武的精壯之士來給自己看家護院。
得益於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躲藏的日子,曾顏良現在對於黑夜中的行動已經十分習慣了。他小心翼翼潛入宅邸,順着黑暗的角落朝裡面摸去。
像這樣的私宅大院的佈局大體上都差不多,曾顏良回憶着衲巖縣縣衙私宅的樣子,琢磨着大體的方位。可走了一會兒他就發現了,這座宅子比樑家住的那個縣衙私宅大太多了,好在沒有迷路,曾顏良順利的過了兩道院子,找到了一個看上去十分雅緻清靜的小院。按理來說,這樣的院子一般都是主人書房是所在地。
曾顏良等着巡邏的人過去之後才躡手躡腳進到院中,剛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曾顏良就聽到亮着燭火的屋子裡傳來一聲怒喝。
“他們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唉……下官也一直在爲此事頭疼不已,可實在是……”
“哼!”
曾顏良在外面驚訝不已,以爲他能夠分辨的出來,那個語氣強硬的聲音尖細略帶沙啞,而自稱下官的,卻是賀笠靖。難道說這屋子裡來了比賀笠靖還要大的官?
想到這裡,曾顏良不由得高興起來。沒想到自己這次出來還真的能夠有所斬獲啊。
曾顏良確認不會暴露之後,小心翼翼來到窗邊,伸手點破窗櫺紙朝屋中看去。果然如他所想,這還真的是一間書房。寬大的書桌上整齊的擺着文房四寶和許多書籍紙張,旁邊兩排書架上也都放滿了書。而不遠處靠着裡面的牆邊還放着一對桌椅,賀笠靖和另外一個男人就是坐在那裡在說着什麼。
屋中燭火光線有些暗淡,曾顏良只能看出那人大體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臉。不過從那人身上穿的衣服看,對方也是個富貴之人。
賀笠靖坐在那裡看上去有點緊張,平時莊重的樣子也沒有了,微微彎着腰,像是隨時準備從椅子上站起來施禮一樣。倒是他身邊的那個人泰然自若,看上去根本沒把賀笠靖放在眼裡。
這時只聽賀笠靖開口道,“季總管,您看這事兒下官自己恐怕也難辦,是不是跟相爺說說,讓相爺拿個主張出來?”
那個被稱之爲季總管的男人一聽賀笠靖說這話,頓時氣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賀大人你這是要我把原話告訴相爺嗎?你不要官位不要腦袋了不要緊,我可還想再多活兩年呢!”
賀笠靖似乎被他這話嚇得哆嗦了一下,急忙搖頭擺手道,“季總管千萬別生氣,我這不是跟您討教呢麼?相爺那邊該怎麼說,還不得聽您季總管的麼。”
窗子外面的曾顏良看到這情形心中暗想,也不知道這個季總管是多大的官,當初王爺在衲巖縣的時候,也沒看到賀笠靖對王爺這樣卑躬屈膝的討好啊。莫非這個人比王爺還大?比王爺大的,大概只有皇上了吧……這個季總管,到底是什麼來頭?他們口中的相爺,又是什麼人?
這時那季總管站起身子揹着手煩躁的走了兩圈兒,然後重新坐下,對賀笠靖說,“官銀被劫的案子這就算是了了。以後誰也不準再提起來。那個樑家的三兒子,你派出人手秘密的去找,找到了之後什麼都不必說,直接殺了!他們樑家的人既然被捲到事兒裡來了,乾脆一個都別留!”
一聽到“官銀被劫的案子”幾個字,曾顏良的腦袋裡就“嗡”了一聲。沒想到這兩個人在說的竟然是這件事!曾顏良重振精神,仔細去聽。
賀笠靖苦着臉長嘆一聲,道,“被抓住的那些,都已經處理掉了。那個樑家三兒子,下官也一直派人在找……只是這件事情已經被驍瀚王盯上了。現在他又在武明郡開了一個什麼鴉青墨閣,偏巧掌櫃的用的還是冷家那個小丫頭,這一來一去的,弄的下官束手束腳……”
“賀大人!”季總管騰地起身,咬着牙狠狠的衝賀笠靖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什麼鴉青墨閣?什麼冷家的小丫頭?那些東西又能挑起多大的風浪?等驍瀚王返回皇城之後自有相爺與他周旋,你覺得相爺還能讓他有餘力想這邊這堆爛事兒麼?不是我毒舌,我這也是爲了賀大人您的身家性命和前途着想,你可清醒清醒吧!”
這一通話說完,季總管抱着肩膀閃身到一邊生悶氣去了。而賀笠靖也像是沒了精神一樣,蔫在那裡不知道想着什麼。
窗外的曾顏良額角滲下冷汗,他知道,如今這個賀笠靖是被逼到絕境上了。要不然他絕對不會露出現在這般模樣。聽他們兩人的話語之中,那個相爺纔是策劃着這一切的人,而那相爺似乎都可以與王爺抗衡。曾顏良想象不到對方的身份,現在也沒有心思去想那些。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賀笠靖聽了那個季總管一番話之後鐵下心來,做出對軒蓉有所不利的事情。而且他們提到了官銀被劫的事情,似乎這個賀笠靖還知道些其中的隱情。
他們急着要找到樑三公子滅口,而之前軒蓉似乎也爲自己不慎讓樑三公子逃走了而懊悔不已。曾顏良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強烈,他想知道官銀被劫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