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縣伯府的主子少,而且田敏顏他們就是搬來京都也是習慣了一道用飯,圖着熱鬧樂呵,所以田敏瑞他們歸來,一家六口都在正院裡用的飯。
吃罷晚飯,一家子又聚在榻上吃茶敘話兒,因了已經入冬,榻上鋪了厚厚的褥子,小丫丫在上面翻滾得正歡,不時的來逗幾個哥哥姐姐,古靈精怪得很。
田懷仁喝了一口茶,先是說了回去時在路上的事兒,一路倒是順利得很,回到楊梅村,自然是風光無限,連帶着江氏都擡起頭來,十分有面子。
他是忠縣伯,也是有品階的,這清平,也數他爵位品階最大了,這鄉紳土豪打聽到他回來,便都緊着上門巴結,禮物是流水般的送。
“爹,你該不會收了吧?”田敏顏有些緊張地問,羅氏他們也看着他。
“當然沒有,你爹我也不是傻的,你說的話都記着呢!”田懷仁瞪了她一眼。
“爹是真沒敢收,那些人還硬送,後來爹發火了,揚言誰要送這厚禮,誰就是他的死對頭,那些個鄉紳土豪纔不敢了,改送了些土產禮儀什麼的。”田敏瑞笑着說道:“我們都回了禮的。”
田敏顏和小五也笑了,小五說道:“爹,那你那時豈不是很有威嚴?”
田懷仁臉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倒是把他們鎮住了的。”
“如今爹也是有名望的人了,他們自然是巴結着的,只是不該收的,咱不收,省得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就是收了,也回以同等價值的。什麼珍玩古籍,咱們家如今是沒有,就是有也不多,但日後總會有,至於銀子,就更不說了。”田敏顏笑道。
“就數你最精怪。”羅氏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現在外頭都有風聲說你是聚財童女了。”
田敏顏吐了吐舌頭,咳了一聲道:“什麼啊,不就是一個錦繡山莊嗎?還是幾份分成呢,值不了多少。”
“你別說,這錦繡山莊的名聲都傳到青州去了,就是方宇也問我,那錦繡山莊如何,是不是極好玩,想要來見識一番呢!”田敏瑞呵呵地說道。
“方宇他們一家是不是也要遷來京都了?”田敏顏聽了,便問。
方宇的哥哥方賢也考中了功名,是第二名的解元,當初送禮的時候,隱隱聽說早知道故意答錯一道題,寧做個探花郎也不做解元呢。
如今方賢留京委任,和溫柔的夫君不同,在翰林院,他卻是去了都察院做都事。
“方老夫人年紀大了,路途遙遠,現在這身子也不大好,一時也不來呢,而且方賢大哥剛做官,說是免添麻煩,應該會等方老夫人。。。怕是到時候纔會搬來。”
羅氏和田敏顏聽了,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羅氏道:“這若是什麼,那方賢就得丁憂了。”
一時間,談話的氣氛默了默,田敏顏便道:“不說那個罷,那方宇可考中了秀才?”
“中是中了,末位,他不再考了,有這功名就夠了,要跟着方夫人管理家中生意呢。”田敏瑞笑道。
“如此也好,一個當官,一個管理生意,方宇能考個秀才,也叫有功名在身,行事也方便些。”羅氏點頭說道。
衆人都覺得這樣沒差,田敏顏又問:“那爹,咱們的戶籍可都遷出來了嗎?”
“遷了,明兒就把文書送去戶部衙門給入檔。”田懷仁笑着道。
“我阿公他們沒鬧什麼妖蛾子吧?”田敏顏試探地問了一句。
“你覺着會不鬧?”田敏瑞卻是笑了,譏諷地道:“老太太又扯着咱爹哭了一場呢,從小時侯剛出生扯到娶媳婦兒,甚至說你我出生的時,不怕嚴寒,幫着洗尿布,手都給凍裂了呢。”
羅氏聽了便冷笑一聲兒,說道:“這話說的也不嫌臊,你們出生的那時候她有理過?不是你舅娘幫着,怕是我自個兒給洗尿布。她怎麼的?就是瞧着你們是龍鳳胎,面子上瞧着好看,大冷天的就抱你們出去顯擺來着。坐月子的時候,我就是多吃一個雞蛋,就說誰都沒我嬌貴,話頭可多了。”
“行了,不都過去了,那事還提了做什麼。”田懷仁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訕訕。
羅氏說起過去那些糟心事兒,也是眼圈紅紅的,吸了吸鼻子,別開頭去不說話。
田敏顏見此,便勸了幾句道:“可不是,娘,你現在富貴着呢,別老想那過去的事兒,沒得自己糟心。”
“對。我享的兒女福,福氣大着呢!”羅氏哼了哼。
田敏顏呵呵地笑道:“將來你福氣更大呢,等我哥和小五給你掙個一品誥命,讓誰都羨慕你。”
“娘,你放心,我一準給你掙一品誥命。”小五乖覺地鑽進羅氏的懷裡說道。
“哎,乖孩子。”羅氏抱着很是心肝肉的親了親,瞥了訕笑的田懷仁一眼。
田敏顏見這話題岔過去了,又問:“那後來怎麼的?”
“能怎麼的,還是那話頭,我和小五也不可能老是跑回來赴考,再說,我們也在京都住,這戶頭往外怎麼說,說破了理,也是該遷出來的。”田敏瑞嘴角微微冷勾着,說道:“老太太也就是要銀子罷了。”
“我做主給了兩老一百兩銀子,算是咱們不在身邊時孝敬的。”田懷仁忙的說道,又小心地覷了羅氏一眼,小心道:“那個,我們不是遠在京都嗎,這也不是給誰,就是給兩老傍身,也算是咱們一份孝心。”
羅氏嘖了一聲,嗔怪地道:“我還說了不准你孝敬不成?就是你不給,我也會準備,省得說咱在京都享富貴,這爹孃在鄉下啃硬饃饃,憑白讓人說閒話。”
田懷仁訕訕地笑了笑,撓了撓頭道:“我不是怕你說我自作主張沒和你商量嗎,你是咱們的當家主母嘛。”
“去。”羅氏臉紅了紅,瞪了他一眼。
田敏顏他們幾個見了,都捂着嘴兒笑,父母感情好,不紅臉,做子女的見了,哪有不開心的?這纔是和諧家庭呢!
“這下老爺子他們回去了,日後不管他們是不是過來京都住,這該備的節禮,四季衣裳和該孝敬的銀子我都會給備着,你也甭操那心。”羅氏又道。
“我自是知道你是個大度的。”田懷仁笑着誇了一句,咳了一聲道:“那個,這天也冷了,我們這一時半刻也不會回鄉下去住,兩個老人年紀也大了,所以我讓他們搬咱們那屋子裡去過冬了,反正也是空着。”
羅氏和田敏顏聽了,前者蹙了一下眉,田敏顏倒沒多大的意外,就憑着田懷仁那性子,會這麼幹也不出奇。
“我二伯他們肯啊?”田敏顏對二房的態度有些好奇。
這二房正住着他們那房子,老爺子他們一住進去,有江氏在,就沒那麼順心了,這李氏要當家做主,也沒那麼順當。
婆婆是好相處的就罷了,這是個擰不請的,誰願意一道住啊?
田懷仁臉一沉,說道:“如何不肯?不肯就搬出我的房子,房子是我們三房的,我愛給誰住我說了算。”
田敏顏見他這臉色,就知道怕是真鬧了妖蛾子的,便看向田敏瑞。
田敏瑞見她這一臉八卦的樣子,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二伯他們說分家了,老爺子也是跟着大房的,咋的就和二房住了呢?二伯孃還拿起喬來了,把話說的難聽得很,還暗地裡指老爺子他們有福不享,偏要回來楊梅村那窮鄉僻壤受苦,把老爺子氣了個倒仰。”
“這老二他們怎麼這樣啊,甭管分家時老爺子他們跟着誰,兩老跟誰住都是兩人的意願,這當兒子媳婦的,還能趕出去?”羅氏聽了皺起雙眉,想了想又沉着臉道:“他們該不會那我們那房子當成自個家的吧?”
“哥,後來怎的?”
田敏瑞看了田懷仁一眼,說道:“咱們爹發火了唄,說是讓他們滾出去呢,這房子就給老爺子他們兩老住,讓他們都搬出去。二伯還特別犟,還是二伯和三郎媳婦給勸住了,後來想想不對,也就死皮賴臉的求着爹來了。”
“這人就是不知足。”羅氏很是厭棄地說一句。
“老太太還能任着二伯母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啊?”田敏顏奇怪地問一句。
“哪能啊,老太太那人是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曉得,她這原本就隨着老爺子,住哪也隨他,聽了二伯二伯母他們的話,還就犟上了,偏要住進咱們那屋子去了。”田敏瑞笑眯眯地道:“這一住進去,二房都有什麼人,娘你們也知道,這還不得雞飛蛋打。”
羅氏和田敏顏都笑了,那是自然的,李氏倒好點,也就是邋遢粗糙懶惰罷,丁氏和江氏都不是省油的燈,這還不有的鬧?
“那你大伯他們倒是圖了個安生了。”羅氏搖着頭說道:“哎,林哥可考中了?”
田懷仁臉色不好看,搖了搖頭,說道:“沒,我瞧他也不是那塊料。他媳婦有兩鋪子,百畝田,我勸大哥,還不如讓他學着管那鋪子和田產,也不愁個吃喝,好好兒教金蛋成材纔是個理。”
羅氏聽了嘆了一聲,說道:“他媳婦是個伶俐的,要真能相互扶持,總比一般農戶要過得寬敞纔是。”
“我看着也是個伶俐知事的,倒是把林哥也抓的牢牢的,大嫂便有些不高興。”
羅氏冷笑一聲兒,道:“不高興又能咋的?她大伯也不是官了,這林哥媳婦沒跑,也算是個有情義的了。她還想着人家把那點子嫁妝都交給她打理呢麼?”
田懷仁也跟着嘆了一聲,說道:“這個我也跟大哥說了,聽不聽是他們的事,咱們的手也伸不了這長。”
田敏顏見氣氛又有些沉悶起來,便岔開了話題道:“不說那個了吧,咱們拉扯也拉扯不了他們一輩子。說句託大的,其實憑着咱們家如今這地位,在清平縣,但凡有點眼色都不敢欺負他們怎麼的。要是他們自個真爭氣,咱們再拉扶一把子,也不會過不起來。”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田敏顏他們這樣的地位,旁的不說,旁的人就輕易不敢招惹,就看這大房二房懂不懂這理了。
“正是這理。”羅氏贊同地道。
“三郎如今做的如何了?”田敏顏問道。
提起這三郎,田懷仁倒是有一絲欣慰,說道:“他倒是個肯幹的,這回回去,我看着他穩重了不少,要一直這樣,二房也該起得來。”
田敏瑞也點了點頭,笑說道:“他用你給的那個銀子和自己的工錢給開了個雜貨鋪子,請了兩小工看管,我瞧着生意還過得去。”
“機會嘛,不抓住就會稍縱即逝,三郎也不笨。”田敏顏微微一笑。
“就是二郎。。。”
田敏顏那笑立時就斂下了:“怎的?”
“被幾小子勾去賭坊了,被下了套。一次贏了,兩回三回就輸了,輸了賭坊的人就去第一樓找。我給結了,還讓馮掌櫃備了禮那賭坊的,說是東家吩咐的,要再看二郎去,就不讓去,可那賭坊還是讓進。”田敏瑞冷笑着道。
田敏顏的臉陰沉的,道:“怕是那賭坊看中的是咱們,想要釣大魚呢!”
“可不就是,也敢算計到咱頭上來了。”田敏瑞冷笑着道:“我讓人去堵了那賭坊了。”
“啊,這是怎麼說?”
田敏瑞卻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水,淡淡地道來,不過是反下一套,找個生面孔的去裡邊玩,無意中發現賭坊有‘死人’腐肉骨頭,繼而引來衙門的人罷了。既然有命案,衙門自然要做事,自然就封了查案了。
至於二郎,田敏瑞將他困在柴房不給吃喝幾日,只剩半條命時才放出來,和三郎說了,要是二郎再犯,直接捆了扔去荒蕪之地,變好了再送回來。
田敏顏他們聽得目瞪口呆,小五往羅氏懷中躲了躲,說道:“原來哥哥纔是個黑的。”
“怎麼說話的。”羅氏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他。
田敏顏對田敏瑞這做法卻是很贊同,這二郎就是要這麼教訓,不見棺材不流淚的。
一家子又說了好一會話,羅氏將自己認識的人的情況都問了個遍,直到小丫丫都睡着了,這才散了,各自回房歇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