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菜便上來,存安吃的很開心,過了半天才現幾乎只有她一個人在吃,溫遠陌只是吃那一盤炒青菜。存安問:“你怎麼不吃呢?”
溫遠陌拿茶壺給存安倒茶,輕描淡寫的說:“我不吃辣。”
存安一下放下筷子,“你不吃辣帶我來川菜館幹嘛!”
溫遠陌拿起筷子遞給她說:“你在穆家該不會也還是這急脾氣吧!我是想着穆家的口味一向是按照穆叔的口味來的,他最近幾年口味越來越淡,我估計你應該吃的不太對胃口,就帶你來改善生活了。”
存安接過筷子,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那種驚豔,其實他還是那個他,英俊的五官,溫和的表,淡定儒雅。只是後來生的事都太突然,她對他戒心也越來越重,早忘記了當初的心動。而這種日常生活氛圍裡的小小關心,立即讓她的心又活了起來,她頗有些埋怨的說:“其實那種家常菜館也有川菜,也有不辣的,幹嘛非要來川菜館。”
溫遠陌隔着桌子拍了拍她的手說:“好了,就這一次,讓你吃點正宗的辣味。下次去家常菜館好不好?”
這個動作頗爲曖昧,存安心頭一跳,說:“好。”過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溫遠陌,你還沒結婚嗎?”
溫遠陌不禁笑了,想她倒是真的很直接,他搖頭說:“沒有。”
“可是你37歲了。”
“歧視大齡未婚人士?”
“不是。存茂是不是才32?豆豆都3歲了。”
溫遠陌早領教過她的固執,不問出確定答案來,肯定不會罷休的,他跟她解釋自己的感經歷,“基本上,我總是會喜歡一些事業心很強的女孩子,結果到最後,他們都會爲了事業拋棄我。”
存安笑開,“我不信!”
“是真的。我上一個女朋友,在普華永道做高級總監,我們快要結婚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在中國待下去沒意思,決定要去華爾街闖一闖,然後買的戒指婚紗,訂的酒席全部都退掉,婚紗照也一直放在影樓沒去拿過。”溫遠陌說的很真。
存安問:“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一年以前。”
“你們在哪家影樓拍的婚紗照?”
“中國照相館。”
存安說:“好吧,我相信你。”
溫遠陌玩味的笑着,問她:“你怕我騙你什麼?”
他語氣曖昧之極,存安心跳的厲害,忙避開他的眼神,強撐着說:“反正男人騙女人也不見得總需要原因。”
溫遠陌曲起手指磕在她的額頭說:“你也好意思叫自己女人!”
存安抗議,“我都23了!”
“你談過戀愛嗎?”
存安氣餒,她從高中到大學倒是有不少人追,可是每一次要開始談的時候,總是會被這樣那樣的原因阻礙。譬如她大四那年,有一個同校計算機系的男孩子追她,大約跟男孩子出去吃了兩頓飯,感覺非常的好,正想着第三次吃飯就答應他了,誰知男孩子卻說我申請的美國大學的offer到了,畢業我就去美國了,存安,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存安立即拒絕,她當然不可能拋棄父母跟男人去美國。想起來倒是跟溫遠陌的遭遇有點像。
溫遠陌倒是希望她說談過,可是她一沉默,他便知道肯定是沒談過。他的心沉了沉,忽然意興闌珊起來,說:“吃完飯回去吧。”
存安一看手錶,也確實晚了,溫遠陌結了帳送她上車,站在車門前囑咐小王開車小心。存安坐在車裡聽着他溫和節制的聲音,覺得異常的心安。
【富婆守則50條,不與上司談戀愛。】
存安無比惱火,因爲被它打斷那種讓人深墜其中的思緒,“誰說我要跟他談戀愛!”
【對象心率出現類似於戀愛中的人類纔有的波動,激素分泌水平也處於非正常值狀態,由此可以判定,對象已經處於戀愛前症候。()】
“那你跟我說說,爲什麼不可以和上司談戀愛?”
過了半天,系統才說:【對象所生活的世界是一個男權社會,由於長期以來的社會原因,也形成男人對於女人的不自覺壓制,而戀愛和婚姻是男人壓制女人的最常見方式。所以,一個女人與男上司談戀愛的風險就在於,他有可能成爲你的對手,可是你卻沒有辦法獲得正常的競爭機會。】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又過了很久,存安覺得彷彿聽到了系統的嘆息聲,終於,
【那舉個例子來說吧,如果有一天,你的工作成績趕上了你的上司,要與他同時競爭一個職位。而這個時候,你們又是戀愛關係,你會怎麼做?調查顯示,95%的女人都會選擇自己退出。】
“你說的這些不過是偶然現象而已,怎麼可能我會跟溫遠陌同時競爭一個位置?”
【富婆守則存在的意義就在於幫對象杜絕所有大的風險,提高成功的可能。】
存安沉默下來,或許她不會跟溫遠陌同時競爭同一個職位,可是如果她獲得足夠的能力,開始向存茂存芳復仇,溫遠陌會做什麼?他會幫她?還是會幫存茂存芳?她原本的計劃是,一旦復仇完成,就離開穆家,不會再與這裡的人有任何瓜葛,可是如果真的跟溫遠陌談戀愛,那她還有可能離開嗎?不,不能節外生枝,對於她來說,復仇纔是最重要的。
存安既然想明白,就徹底的將溫遠陌從她腦海裡驅逐了出去。她在辦公室,每天繼續被張志遠各種指使,幾乎一刻也閒不下來,但是她並無怨言,因爲知道這樣就能避免陳燁來找她麻煩。而溫遠陌,也沒有再來找過她。
這天,存安繼續去行政部覈對一份文件,電梯總是不上來,她便決定去爬樓梯。從17層爬到21層,剛到20層的時候就聞到一股子煙味,天穆大廈整體禁菸,所以有人時常會躲在樓梯間抽菸,很正常。存安繼續往上,到了21層正要拉開安全門,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叫:“存安。”
她擡頭往上,無比驚訝,因爲正站在樓梯拐角處抽菸的人居然是溫遠陌。他的樣子跟平時不太一樣,只穿了一件白襯衣,靠着牆,單腿支立,領口散開,領帶被隨意的搭在樓梯扶手上。扶手拐角上面放了一個一次性杯子,用作菸灰缸。
存安兩三步趴了上去,笑說:“大新聞,總裁居然無視禁菸令,躲在樓道抽菸!”
溫遠陌無所謂了笑了笑,往一次性杯子裡彈菸灰,說:“是你才當我是總裁。”
存安覺得奇怪,他今天的樣子跟平時實在差別太大,她想關心一下,可是知道可能不太合適,她已經決定不與他生進一步的關係。她擡手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說:“我得去行政部拿人事材料,先走了!”說着就要往樓下跑。
忽然聽見溫遠陌說:“存安,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我之所以跟你說要記住那些曾經擁有的,是因爲我沒有失去過?”
存安停住腳步,她記得,在從九江回來的飛機上,溫遠陌跟她說,存安,人的一生,有許多事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如果我們失去一件再也找不回的東西,那麼我們應該想的是,至少我們曾經擁有過。她當時說的是,你之所以會這麼說,那是因爲你從來沒有失去過。存安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此刻,他會舊事重提。她站住腳步,只聽溫遠陌說:“存安,你經歷的事我也曾經經歷過。”
“那一年我只有八歲,放了學在學校門口等媽媽來接,可是一直等到同學們全都離開,她也沒有出現。後來是穆叔來接的我,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我的父母。他們因爲生意失敗,承受不了巨大壓力,於是在屋裡點燃煤氣,雙雙自殺,大火燒了很久,兩人屍骨無存。今天是他們的忌日,我剛纔去給他們掃墓,可是我忽然現,我居然記不起他們的樣子了。存安,原來比失去更可怕的是忘記。”他聲音很低,彷彿只是自言自語,可是因爲樓梯間很安靜,存安聽的很清楚。
存安想他爲什麼會跟她說這些?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事上撒謊。那如果是真的,他爲什麼要告訴她?或者只是因爲他此刻心壓抑而沮喪,而她又恰好出現。他平時看起來是那樣穩重的人,此刻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足可見他的內心有多麼痛苦。
存安心疼難忍,她想起在她最難過的那些日子裡,是溫遠陌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她轉身上樓,走到溫遠陌身邊,學着他曾經對她做的那樣,拿起他空着的一隻手握住,但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沒有他的經驗和學識,說不出他說的那些話來。但是她也知道,其實什麼樣的話都沒用的。
溫遠陌的嘴角勉強翹了翹,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存安的頭,說:“謝謝你安慰我。”
他的動作就像是一個大人對一個小孩做的那樣,存安覺得有點不甘心,她伸手將溫遠陌手上的煙搶過來,狠狠的抽了一口,挑釁似的看着他。
溫遠陌這下真的笑了起來,爲了她這孩子氣的一定要證明自己是大人的動作,過了一會兒,他才從存安的手上再次將煙拿過來,說:“其實我沒有當你是孩子,否則我就不會跟你說那些話。以我的身份,根本不該像現在這個樣子出現這裡,可能是我這輩子僅有的幾次任性之一,卻沒想到會碰上你。”
“其實不過是抽菸而已,不會有人把你怎麼樣的!”存安努力想使氣氛輕鬆一些。
“存安,在這裡,我不能犯錯誤。這裡是天穆,是穆家的人,可是我現在卻要跟他們作對,所以我任何微小的錯誤都不能犯,剛纔聽到你腳步聲的時候我還想要不要趕緊逃走。”
存安很高興他沒有把自己歸到穆家人裡面去,不過她依然很驚訝,“你怎麼跟他們作對了?”
“那天存芳在我辦公室說的你也聽見了,天穆集團旗下的四大公司,之前都是獨立管理的,現在我要把權力都收回來,所以等於與一大半的穆家人爲敵。”
存安無比震驚,“你不怕穆席天?”
樓梯間本來空曠,但凡有一點響動,都能聽到,而他們站在兩層樓的中間地帶,離安全門很遠,沒有人可以偷聽他們說話。溫遠陌停下來,沒有聽到一點響動,才輕聲說,“正是因爲有了他的授意,我纔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