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存安非常意外,她完全想不到張志遠會跟她道歉,她努力在想要怎麼應對,要不要也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正當存安由於之際,張志遠繼續說:“我想了一下,你說的有理。維持團隊公平也應該是我要做的事。所以下午我們整個企劃團隊會開一次會,由大家決定誰來做後備推介。”

他不僅道歉而且還採納了她的建議,存安立即對他刮目相看,覺得他確實很配韓冰。她從桌上拿起一個打包盒遞給他說:“我跟韓冰去吃飯,她特意讓我給你打包回來的燒臘和蘿蔔糕。”其實是她自己剛纔想到張志遠沒吃飯,纔打包回來的,之所以這麼說,就是已經存了要撮合張志遠和韓冰的意思。

張志遠接過來,說:“謝謝!”臨走的時候又轉過頭來說:“上回的回鍋肉,也謝謝你,我很喜歡川菜。”

存安一愣,想起來某天晚上讓小王給張志遠送飯過來的事兒,忙說:“沒事兒!”說完不禁鬆了一口氣,這下道歉的任務應該算是完成了。雖然是張志遠主動給她道歉,不過很明顯,她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下午夏白回來以後,張志遠召集團隊人員開會,講了一下企劃推介的事,誰知道大家都不願意做推介,他們抱怨說,做自己的這一部分都已經做的累死了,做推介等於把其他人做的部分都再重新熟悉一遍,根本吃不消。只有夏白說:“我可以做。”

張志遠說:“那好,夏白第一替補,存安第二替補。”

這次存安覺得很合理,真正的機會給了夏白,而她也可以趁此學到專業知識。她對張志遠的看法簡直一日千里,一下子從刻薄小氣變成了專業英明。

新紡織材料項目的企劃案在存安來之前就一直在推進,前後用時整整一個季度,是天穆內部萬衆矚目的大項目;一般人都被認爲這是溫遠陌接任總裁以後的第一把大火,如果燒了起來,則意味着新任總裁和他的團隊核心開始建立,如果出了問題,就說明溫遠陌能力不足,總裁的位置值得商榷。但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不僅是溫遠陌的項目,也是穆席天的項目,是穆席天在他的妻子去世之後,主導收回四大公司主導權的第一個動作。

存安當然是知道的,因爲溫遠陌跟她說過;但是她不知道張志遠瞭解多少,普遍認爲他是溫遠陌的人,那溫遠陌會不會跟他交底呢?存安無從知道,但是她能看出來張志遠的緊張程度,企劃書雖然大致完成,但是他們團隊依舊每天都加班到深夜,仔細打磨裡面的每一個細節,張志遠小小辦公室裡全都是咖啡的味道;存安因爲是外行,下班回到家裡還要繼續學習,每天基本上只能睡四個鐘頭。

這天溫遠陌特意到市場部來慰問張志遠等人,事實上張志遠每天都會跟他彙報進展,他現在過來主要是爲鼓舞士氣的。他在企劃組的小會議說:“這個項目不僅是我的,是張志遠的,也是你們的。到時候項目一旦開始實施,你們仍然需要持續跟進。相信我,這將是你們職業生涯打亮高光的一刻,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借此大步成長。”

大家當然都非常認同他的說法,但是“高光”的前提是項目必須能夠按時在董事會做完美推介,然後獲得通過,關於這一點,他們是無法控制的,可是溫遠陌的話還是給了他們信心。

溫遠陌當然注意到存安年輕緊繃的皮膚上也開始出現黑眼圈,不過他並沒有刻意的對她說什麼,講完鼓舞士氣的話便快速離開了。存安想問溫遠陌爲什麼要讓韓冰傳那句話,但顯然現在不是時候。

企劃案放出的前一週,存安一邊跟張志遠和夏白熟悉企劃書,一邊有意無意的觀察陳燁。她覺得陳燁最近幾天安靜的有點過分了,月季花的事她是吃了虧,但是以她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就此罷手的。誰知存安剛這麼想完,陳燁就把張志遠和存安叫到了辦公室,遞給他們一份文件說:“明天上海有一個紡織新材料大會,是上海紡織集團和歐美的大紡織集團共同舉辦的,會有行業著名人士集中演講,公司決定派你們兩個過去學習,順便考察上海紡織集團的生產線。”陳燁那樣一副人人欠她五百萬的樣子,可是語氣卻是溫和的,不像平時那麼生硬。

張志遠說:“今天星期三,我們星期五就要在董事會上做紡織新材料項目的企劃書推介,恐怕來不及了吧?”

陳燁努力讓自己的表溫和下來,說:“不會。你們今晚過去,明晚回來,後天完全趕得及。”

存安又說:“不如我和王晨去吧,張總這邊可能走不開。”

陳燁白了存安一眼,但是立即收了回來,儘量放緩語氣的說:“你們都知道,紡織新材料項目公司很重視,這個出差任務也是公司高層定下來的,張志遠作爲項目前期總策劃,當然需要了解的比所有人都多,這個大會對於你來說,應該比所有人都重要。”

她的話一點破綻都沒有,但是存安知道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她看了看張志遠,後者輕輕的搖了搖頭,按照陳燁現在的說法,他們沒有任何理由反對這樣的安排,如果執意不去,恐怕只會招致除了溫遠陌以外的所有人的反感,他說:“知道了,我跟穆存安這就準備。”

他們從陳燁辦公室出來,張志遠立即就上22層找溫遠陌,過了一會兒回來,把存安和夏白叫到辦公室說:“夏白,我跟存安要去上海,如果到時候我們趕不回來,你做推介沒有問題吧?”

夏白稍微猶疑半天,說:“應該沒有問題吧。”

張志遠頭非常的大,“我再問一遍,有沒有問題?”這次語氣是嚴厲的。

夏白完全頂不住這樣的壓力,她根本沒想到要在張志遠不在的況下自己做推介,“上海又不遠,高鐵飛機每天無數趟,你們爲什麼會趕不回來的?”

存安走到張志遠門邊聽了聽,外面沒有什麼動靜,她纔回來說:“是陳燁安排我們去出差,我們懷疑是陳燁故意支開我們,好讓推介出問題。現在也無法預料到時候會出什麼問題,說不定他們那邊有安排,絆住我們回不來也是有可能的。還好我們事先有準備,就算我們回不來,你也可以做推介,不會影響企劃書在董事會的展示。”

夏白大致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說:“企劃書我熟悉的差不多了,但是我不知道到時候面對那麼多董事會不會出問題,畢竟我從來沒有在那麼多人面前做過項目推介。”

張志遠立即說:“存安,叫上企劃小組的人,我們一起去會議室,趁着現在還有時間,我們監督夏白再多練習幾次!”

存安看了看手錶說:“好。我們是晚上七點的飛機,現在一點鐘,我讓小王去收拾東西,到時候我們直接從公司去機場。那我們至少還可以在公司待四個鐘頭,夏白,你不要緊張,四個鐘頭的強化練習足夠了。”

企劃組的人這天在會議室裡待足了四個鐘頭,陪着夏白練習推介,開始的時候她還因爲緊張有些磕磕碰碰和漏掉的部分,後來總算是順了幾遍下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張志遠和存安從會議室出來,立即下樓上車趕往機場。他們在車上再次覈實了一下公司訂的機票,去程是今晚七點,回程是明晚九點,出票信息都已經到他們各自手機上,沒有任何問題。又想了各種可能出現的問題,覺得都有應對之策,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他們到了上海,住進酒店已經將近晚間11點,兩人酒店房間正好對門,張志遠站在門口說:“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了,我們做了充足準備,不怕他們動歪心思。”

存安點了點頭,開門進屋。張志遠看她進門,纔拿起鑰匙開自己的門。

存安進了房間,放下行李,忽然沒來由的難過起來,她一向不喜歡住酒店,小時候跟爸爸媽媽去南昌旅行,住小旅館,一進去看到那種黃色的組合板傢俱就開始哭,想要回家,爸爸媽媽完全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強烈的反應,只得由穆剛帶着她去馬路上散步買零食,直到走累了要打瞌睡了,穆剛纔扛着她回旅館,第二天一家人立即回家。後來她長大了問她爲什麼不喜歡住旅館,她說傢俱太難看,味道太難聞,其實後來她自己仔細想過,覺得應該是陌生的地方讓她缺乏安全感。

他們這次住的豪華酒店,可是她心裡的感覺與多年前住那個小旅館的感覺是一樣的,甚至更糟,那時候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現在他們卻不在了,而且永遠也不會在了。她坐在那裡,聞到純白的牀上用品散出漂白水味道,眼淚忽然流了下來,心裡異常的難過。她拿起電話,一頁一頁的翻看電話號碼,最後終於停留在溫遠陌三個字上,彷彿只能打給他,可是他會接嗎?她猶豫半天,終於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她的心砰砰跳的厲害,隨時都有擱下電話的衝動,可是又總是不甘心。終於電話被接起來,“存安?”

溫遠陌的聲音有點匆忙,存安一陣失望,“是我,打擾你了嗎?”

“沒有,我在洗澡,有事兒嗎?”

存安覺得他的語氣很不耐煩,忙壓下自己的心跳說:“沒事,不好意思,打擾你了。”說完不等溫遠陌回答,就將電話掛了。

她覺得自己很傻,怎麼會期望溫遠陌給她安慰,事實上,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跟她有關係,她此時此刻是孓然一身的,她再次體驗到了那種無處可藏的孤獨。她想回到九江的家裡,那裡至少有爸爸媽媽的痕跡;或者回到穆宅也行,那裡是戰場,沒有空隙讓她想起孤獨這種事。她想着想着趴在牀上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邊哭邊告訴自己,僅此一次,以後再不要有這種愚蠢的舉動。

她正哭着,忽然聽到電話響,她停住了哭聲,拿起電話一看,盡然是溫遠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