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大,還伴隨着叫喊聲,存安起身去開‘門’。‘門’外站着爺爺‘奶’‘奶’和姑姑姑父,‘門’一打開,姑姑抱怨:“怎麼現在纔開‘門’!”他們看都不看存安,徑直推開存安走進屋裡。
‘奶’‘奶’進屋坐在沙發上就開始嚎起來,“我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都怪你不聽媽的話啊。”
姑姑姑父是做生意的,家裡條件比存安家好很多,爺爺‘奶’‘奶’也跟着他們住;爺爺‘奶’‘奶’一向不喜歡穆剛這個兒子,覺得他不如‘女’兒有出息,平時與存安家少有來往。
存安一看到他們,就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她只是沒料到他們居然會來的這麼快。她沒有‘精’力來怨恨他們的無情,只是站在那裡,看着沙發上的四個人,一句話也不說。
室內只有‘奶’‘奶’乾癟的哭聲,存安的眼睛如刀子一樣,讓人感覺不安,到底是姑姑繃不住,說:“存安,你爸你媽這麼撒手一去,扔下你爺爺‘奶’‘奶’,你看老人家多傷心,養了個兒子卻指望不上。你們這房子,當初本來也應該有你爺爺‘奶’‘奶’一半的,是二老念你們一家可憐,才都給了你們住。現在也是收回的時候了。”
這房子是穆剛廠裡分的房子,早些年爺爺‘奶’‘奶’曾跟他們一起住過,後來才搬去跟姑姑住了。頭幾年也沒什麼,可是最近幾年姑姑姑父生意失敗,境況不是太好。就時不時的爲了這房子上‘門’來鬧,硬說房子有二老的一半。存安知道父母爲此沒少難過,所以她一直想自己能夠奮鬥出來,接父母出去過好日子。卻沒想到,父母竟然等不到那一天。
存安想着想着,眼淚差點又要出來,她強力忍住,聽姑姑說完,進屋裡拿出一個存款本說:“這裡面是爸爸媽媽的全部存款,我現在就給你們,請你們馬上走,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存款本是昨天警察‘交’給她的父母遺物,她還沒來得及清點,不過她只想讓這些人趕緊離開這裡。
正在嚎哭的‘奶’‘奶’忽然止住哭聲,擡頭看着存安手裡的存款本,臉上一滴眼淚也沒有。她正要伸手去接存款本,姑父卻突然攔住她說:“存安,你先讓我們看看上面有多少錢?”
存安打開存款本,看了看說:“上面一共有20萬7千8百塊。”
姑父說:“那不行!你們這房子至少值25萬,你爺爺‘奶’‘奶’本來就有一半,現在你父母不在了,他們的遺產你爺爺‘奶’‘奶’也是有繼承權的。只給我們,不,給他們20萬當然不行!”
存安合上存款本,裝進口袋說:“你們不要?好,那就一分都沒有了。”
‘奶’‘奶’立即又哭起來,“兒啊,你看你養的這個白眼狼,你讓媽的日子以後怎麼過啊!”
存安走到‘門’口打開‘門’說:“請你們離開我家,否則我馬上報警!”
姑姑立即衝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說:“你報警?存安,你以爲自己是什麼身份?你不過我們家養的一個野種罷了,我跟你說,我請律師跟你打官司,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姑姑本以爲“野種”二字一提出來,存安一定會慌。卻沒想到存安直視她的眼睛,面不改‘色’的說:“你們儘管去告我。不過我要提醒你,由於你們前幾年鬧的厲害,我爸已經將這房子轉成了我的名字。你們要分?最多分掉這些存款。”
姑姑的臉‘色’立即變了,忙看向她的丈夫。姑父說:“我們不信!你把房產本拿給我們看!你根本就不是大哥的親生‘女’兒,他們怎麼可能會把房子寫你的名字?”
存安咬着自己的嘴‘脣’,眼淚聚集在眼角,身體抖的厲害,彷彿馬上就要爆發。一直沒有說話的爺爺突然出聲說:“夠了!”
一直在哭的‘奶’‘奶’突然止住哭聲,屋裡一時安靜下來,爺爺走到存安跟前說:“存安,爺爺對不起你。你把存款本給他們,我們這就走。”
存安把存款本從包裡拿出來,遞給爺爺。爺爺剛伸手要接,姑姑在旁邊一把搶過,到屋裡拉起‘奶’‘奶’說:“媽,我們走!”
一時四個人便浩浩‘蕩’‘蕩’的又走了。待到他們離開,存安站在那裡,忍了許久的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她用手背抹了抹,正要將‘門’關上,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溫遠陌已經站在‘門’口,他面‘色’平靜的看着存安說:“我都聽到了!存安,你做的很對。”
存安丟開‘門’,往裡走說:“你怎麼還沒走?”
溫遠陌跟了進來,將‘門’關上,說:“存安,你父母的後事我已經讓人在辦。他們稍後應該會跟你聯絡。”
存安剛纔積攢的火氣還沒發出去,聽到溫遠陌這麼一說,人立即爆了起來,“溫遠陌,你到底想怎樣?你是看準了我現在無依無靠,一定會跟你回去是嗎?”
溫遠陌在沙發上坐下來,定定的看着存安說:“你會跟我回去,不是因爲你無依無靠,而是因爲你本來就屬於那裡。”
存安蒼白的笑了笑,說:“溫遠陌,你不要以爲你們有錢,就可以隨意支配別人的人生。我對穆席天和他‘女’兒的故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有爸爸媽媽,他們將我看作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我得到過最完整的愛,我的人生沒有缺口需要填補。是,他們現在是不在了,可是他們給我的愛從來都不會少,我會待在這裡,陪着他們。”她說到最後聲音又哽咽起來,因爲想到爸爸媽媽。
溫遠陌再次打量存安,她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中長頭髮在後面紮起馬尾,頭髮邊緣都散落,有些凌‘亂’,面‘色’無光,雙眼腫的很厲害,可即使是這樣,她的固執與倔強卻一分都沒少。
溫遠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存安,你知道23年前,穆叔爲什麼要將你送人嗎?”
存安搖頭,“我不想知道。”
“不,你必須知道!因爲你爸爸媽媽的遇害也許不是意外!”
存安忽然睜大眼睛看着溫遠陌,“你說什麼?”
溫遠陌說:“存安,你出生那一年,我14歲,當時寄養在穆家。你的母親安然是穆叔的秘書,他們彼此相愛;可是穆叔的妻子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仗着孃家的勢力,不願意與穆叔離婚,還‘逼’得穆叔不得不把你送人。可是半年前,穆太太離世了,死前她和穆叔有個協議,就是要她死後半年穆叔才能與你相認。”
存安對這個故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爲故事裡的每一個人聽起來都那麼可疑,她不耐煩的說:“我不想聽這些,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說我爸爸媽媽的事不是意外?”
溫遠陌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穆叔與穆太太的兩個孩子,存茂和存芳不想你與穆叔相認,纔會做出這種事情。要不然不會這麼巧,你昨天上午剛見過穆先生,他們就出事。而且肇事司機當場逃逸。”
存安一聽,立即站起來往外走說:“我要去告訴警察!”
溫遠陌一把拉住她說:“存安,你怎麼這麼幼稚!他們是什麼人?既然已經做出來了,難道還怕你告訴警察?”
存安看向溫遠陌,牙齒咬的咯咯響,一字一句的問:“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不想你分走他們的財產。”
存安搖頭,“可是我從來沒想過。”
“他們不這麼想。”
存安恨恨的說:“我要去找他們,我要爲我父母報仇!”
溫遠陌看着她,很平靜的問:“你打算怎麼報仇?用刀還是用槍?”
存安聽出他後一句完全是嘲諷,不要說刀槍,像昨天穆宅那個陣勢,她根本就不可能近他們的身。她頹然的在沙發上坐下來,一邊搖頭一邊喃喃的說:“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昨天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爲什麼他們要奪去我的一切。”
溫遠陌蹲下來握住她的手,溫和的看着她說:“存安,有的時候,人活在世上,你的出身就已經決定你以後要走的路。無論你怎麼否認,你始終都是穆席天的‘女’兒,你逃不掉的。”
存安忽然反應過來,雙眼警覺的看向溫遠陌,“你在說謊!”
溫遠陌彷彿突然被那目光刺傷,臉‘色’微變,頗有些慌‘亂’的說:“你說什麼?”
“你只是想讓我去跟穆席天相認,才編出這麼個謊言來騙我。”
溫遠陌站起來,背對着存安,“存安,你想想看,你之前爲什麼會失去工作?而你作爲一個北京市重點大學畢業生,爲什麼三個月都找不到一份工作?這難道不足以證明,是有人想‘逼’你離開北京。你再想想,你最近還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他們既然連你的養父母都不放過,那一定還做了其他事情。”
溫遠陌一說,存安忽然想起她自己所遭遇的那次車禍,難道他們最開始是想讓她死的嗎?她心裡疑問重重,但是警告自己,不能被溫遠陌這樣牽着鼻子走。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一個同學是在九江市公安局工作的,她拿起包對溫遠陌說:“我出去一下,你要走的時候幫我鎖‘門’。”
存安在‘門’口叫了車直奔公安局,找到他的同學跟他說明來意,同學對她表示同情,然後帶她去了處理穆剛夫‘婦’案件的‘交’通事故中隊,找人給她解釋案發詳細狀況。那人直接找案卷給她看,她看了案卷與昨晚警察跟她說的一樣。他問那人肇事客車和司機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那人說車是套牌,是一輛被盜車輛,司機來路不明,目前還沒有線索。
存安緊緊的咬住嘴‘脣’,只覺全身血液都往頭上涌,她手指甲緊緊扣住手心,隨之而來的恨意幾乎快將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