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爲歸京耽擱太多的時間,沈淮與孫亞琳一直等到除夕那天,東華有直達燕京的航班,才坐飛機直接返回燕京。
東華的民用機場九二年就建成,規模比普通的軍用機場大不了多少,位於東華市區東北。
平時坐飛機出行的人就不多,趕着除夕夜,機場上更是冷清得很。沈淮跟孫亞琳拿着揹包登機,本來就不大的小飛機,稀稀疏疏的坐不到二十人,尤顯空落,機票錢都遠不夠燒航空油的——這種情況下,東南民航局同意東華與燕京每週能有一趟航班,已經是相當照顧了。
燕京小雪,不過燕京的南郊機場,即使是除夕夜,熱鬧程度也遠非東華機場能比。
早一天回京的宋鴻軍親自開車到機場來接沈淮他們;在接機大廳裡,有個圍橙色圍巾的女孩子站在宋鴻軍身邊,朝他們這邊揮手。
遠看着,沈淮還以爲宋鴻軍把他在廣城交往的明星女友帶回京過年;走近了,纔看到這女孩子的臉,跟小姑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簡直就是小姑年輕時的翻版。
老爺子過八十大壽時,宋彤沒能趕回燕京,沈淮也就沒有機會跟她相遇,想想,“彼此”也有八年多時間沒有見面了,當年的黃毛丫頭也已經長大成年了。
雖然容顏不如孫亞琳站在機場大廳裡那麼招惹人的眼光,但也端莊漂亮,落落大方的站在那裡,氣質不凡。
“老爺子八十大壽,你都沒時間趕回來,怎麼又有時間趕回來過年了?”沈淮笑着問宋彤。
“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宋鴻軍在旁邊哈哈大笑,“第一句話就直接戳中人家的要害,等會兒你要慘了!”
宋彤跟宋鴻軍隨意些,見宋鴻軍笑得幸災樂禍,伸手就去掐他。
老爺子八十大壽時,宋彤是忙着談戀愛沒有趕回來,沈淮心想應該是宋彤談戀愛出了問題,就沒有再追問,倒是宋鴻軍不饒過宋彤,直接兜她的底:“爲這事,她已經給小姨訓兩天了。”
“怎麼回事?”沈淮笑問道。
“家裡給安排的相親,死活不去;自己跑出去追求愛情,搞得遍體鱗傷回來,你說一輩子都是老腦筋的小姨逮到機會,能不訓她兩天?”宋鴻軍笑道。
“你再說,我就自己坐車回去啦!”宋彤瞪眼威脅宋鴻軍,說道,“就許你們男的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們一定要聽從父母之命,不能挑挑?”
“沒事,你要是在其他地方挑不到好的,改天到東華來挑。東華地方雖窮,但青年才俊還是有一些的,你看上哪個,直接挑走,誰敢不同意,我幫你打他。”沈淮也笑着開宋彤的玩笑。
“不理你們兩個沒良心的,也不說安慰安慰我,還一個勁地往我傷口撒鹽。”宋彤鬥嘴鬥不過宋鴻軍跟沈淮加一起,走過來挽過孫亞琳的胳膊,“你就是亞琳姐吧?你好高啊,又這麼漂亮,怪不得鴻軍對你念念不忘啊。你們倆當年相親怎麼就沒有成?”
孫亞琳看了宋鴻軍一眼,跟宋彤說道:“人家喜歡玩明星,哪裡看得上我們這樣的尋常女子哦?”
宋彤加上孫亞琳,加在一起,組合鬥嘴的功力就陡然增加,沈淮跟宋鴻軍也只能退避三舍。
本身就是下午的航班,再從機場趕到市內,宋鴻軍把車開得飛快,也已經是天擦黑了——沈淮就跟孫亞琳直接坐宋鴻軍的車,趕往宋家大宅吃年夜飯。
老爺子有七個子女,小一輩裡更有十七個人,不過多數人都沒有趕回來過春節。除了小姑宋文慧一家人特意從江寧趕回來過春節外,就二伯宋喬生、大姑媽宋英兩家在京過春節。
小輩裡,除了宋鴻軍、宋鴻義、宋鴻奇、宋彤之外,宋鴻軍的弟弟,也就是大姑媽的小兒子,正在美國加州理工大學讀博士的宋鴻航,這個春節也攜帶妻子跟剛剛出生才半年多的兒子回來探親。
宋鴻航之前也是因爲兒子在美國剛剛出生,纔沒有趕回來參加老爺子的八十大壽——宋鴻航跟妻子已經決定申請在美國的居留權,他研究的是文史學術,受中美關係及政治的影響不大,他決意不回國發展,宋家也由着他去。
行李什麼的,都暫時丟在宋鴻軍的車上,給長輩帶來的年禮則要趁着吃年夜飯的時機給出去;沈淮與孫亞琳提着禮物走進院子,就看到謝芷俏臉寒霜的看過來。
沈淮就當他跟謝芷的恩怨沒有存在過,望之一笑,看着院子裡就他們小輩在,屋裡也不像有人在,回頭問疑惑的宋鴻軍:“老爺子他們人呢?”
“老幹部們要在懷仁堂接受領導班子的集體拜年,我媽、二舅以及小姨他們也各自有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趕回來,也就我們這些小輩無所事事。”宋鴻軍說道,“我們等會兒先吃年夜飯,不等他們。”
沈淮也是離高層政治生活太遠,才覺得生疏,但心裡細想,無論是老爺子,還是他作爲黨內正部級高級官員的二伯,日常生活都跟電影裡演戲一樣,又怎麼可能像尋常人家那樣,一家大小聚在一起吃年夜飯過除夕?
老爺子平時也是與老二宋喬生家分開住,一個人住一大套院子,身邊有生活秘書、警衛、司機、保健醫生以及保姆等人照料生活。這時候生活秘書、警衛、司機都隨老爺子去了懷仁堂,不在宅子裡,就保健醫生跟保姆在幫廚師準備年夜飯。
保姆姓王,是個四十來歲、風姿綽約的漂亮婦女,雖然是保姆,但氣質不凡,宋鴻軍、宋鴻義、宋鴻奇等人小輩也都老老實實地喚她王姨——老爺子前後三任妻子都已經病逝,目前平時生活就主要由這個王姨照料。
看着宋鴻軍對這個王姨恭敬有加,沈淮也不便細問王姨的來歷,怕失了禮,倒是孫亞琳百無禁忌,湊到他耳根邊笑說宋家從老到小都是風流種。
看着孫亞琳跟沈淮進屋來笑鬧時神態親近得很,想着上回在徐城給孫亞琳戲弄的往事,謝芷前恨難消,湊過來說道:“亞琳怎麼也湊到燕京來過春節啊?這知道的,你跟沈淮是表姐弟;要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跟沈淮談朋友呢!”
“我跟沈淮談朋友就不行嗎?”孫亞琳毫不介意地將沈淮的胳膊摟在自己的懷裡,說道,“雖然這個人人品低劣那麼一點,個子矮那麼一點,看到漂亮女人又那麼好色一點,也沒有太多的缺點!”又跟宋鴻奇說道,“宋處長,你可要把自己的未婚妻看緊一點,不要讓她瞎跑,沈淮這人的人品真是差得很呢。”
沈淮恨得要踹孫亞琳一腳,趕忙將胳膊從她懷裡摟出來,視她如燙手山芋;謝芷更是繃着漂亮的臉蛋走開,知道鴻奇疑心重,見孫亞琳直接挑要害下手,也由不得她不躲遠點。
沈淮人品奇差是大家公認的,不管是恨是愛,宋鴻奇都不喜歡未婚妻謝芷有事沒事湊到沈淮跟前去,就是怕沈淮起覬覦之心。
不過,這時候叫孫亞琳挑開說出來,宋鴻奇又只能尷尬的笑笑,爲了照顧謝芷的面子,還主動拉着弟弟宋鴻義走過來聊天:“聽說梅鋼的發展很好,上回在機場時間太短,都沒有時間找你好好聊聊——長青集團跟海豐實業,要在京成立一家投資公司,由謝芷負責,鴻義也將到投資公司工作。這次有時間,也是難得老大能回京過春節,我們得要好好的聊一聊。”
雖然不用等老爺子他們回來,但現在就吃年夜飯還早得很,沈淮他們進屋來,也是大家一起坐下來聊天——宋鴻航夫婦還是讀博士,更關注學術,不怎麼關心政治經濟,宋彤也還在讀書,就坐在一邊,聊天時也插不上什麼話,倒是宋鴻義談興很濃。
國內經濟政策進一步放開,無論是早就定居海外的孫家,還是早期在香港發展的謝家,都看好國內經濟進一步發展的前景。
除了既有的產業投資之外,海豐、長青集團又在燕京新合作成立針對金融證券市場的投資公司,首次聯合注入的資金就高達兩千萬美元,由謝芷負責。
宋鴻義也加盟聯投集團,直接就進入管理層,擔任高級經理人。
孫家的家底,自然要比謝家深厚得多,但由於底子的問題,對回大陸投資始終是心有餘悸,找謝家、宋家做代理人、甚至讓出一部分利益也情有可原。
改革開放之初,中央爲了解決幹黨子女的就業問題,避免權力傳承的世襲化,曾有一段時間是放任紅二代下海經商的。謝海誠、宋鴻軍早年到南方經商,也可以說是大時代使然。
到了第三代,能耐住寂寞從政的高級黨政幹部子弟更是少之又少,大多迫不及待地衝入商海去享受日益繁榮的花花世界。
宋鴻奇、宋鴻義的父親,是正部級官員,在國內是站在金字塔頂層上的人物,相比較普通人家,他們日常自然不會缺少什麼,但相比謝海誠、宋鴻軍直接掌握上億甚至數億的鉅額財富,生活當中還是有很多不方便之處。
宋鴻義年紀輕輕,過年才二十五歲,就算進部委,必須要從普通科員幹起,他耐不住官場發展的前期寂寞,直接下海經商,真是沒有什麼好值得奇怪地。
宋、謝兩家輕飄飄的就拿出兩千萬美元給謝芷試水國內的金融證券市場,對資金異常飢渴的梅鋼卻分文不掏,沈淮對此也只能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