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立看隨楊玉權站在過道里的老人鬚髮皆白,人又高又瘦,但精神矍鑠,他不知道眼前老人的身份,但聽譚啓平敬稱其叔,也知道對方不但是譚啓平父親生前的戰友,還很有可能身份不凡,忙幫譚啓平招呼道:“崔老、楊市長,你們進來坐,我幫你們沏茶去。”
崔向東朝譚啓平點點頭,說道:“我這把老骨頭在徐城住得快生鏽了,沈淮這小子到嵛山當副縣長,一再說要接我回嵛山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知道這頭小狐狸請我回嵛山沒有安什麼好心思,但也耐不住他的勸誘,就過來走走。”
譚啓平不動聲色地請崔向東他們到辦公室裡的坐下,打量了楊玉權兩眼,見他身邊的年輕人臉生,不知道是誰,不過也耐住不問什麼。
“我本也沒有想着要過來打擾你的工作,我們這些退下去的老人,也不應該隨隨便便跳出來對你們的工作指手畫腳說什麼不是。我昨天到嵛山湖水庫故地重遊,看到一些問題可能很嚴重,而下面缺少向上反映的渠道,我就只能倚老賣老直接過來找你了。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們這樣的老不死招人厭。”
崔向東光明磊落,想幫沈淮把嵛山湖水庫的問題解決掉,但也不想給沈淮拖入他跟譚啓平的私人恩怨裡,所以一上來就先把事情說清楚。
其實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淮能集團想接手開發嵛山所有的水電資源,鬼才猜不到是沈淮在背後籌劃這件事。
崔向東同意插手這件事,主要還是解決地方上的實際問題,而不是說要幫沈淮壓制譚啓平。
“崔叔,你這是說哪裡話?你們老一輩革命家,爲我們國家革命、建設貢獻一輩子,經驗豐富,是國家的瑰寶。”譚啓平請崔向東、楊玉權坐下說話,問道,“沈淮是很有個人想法的幹部,他請你們老一輩到地方上來爲建設發展多提建議,這個想法很好。我到東華工作有兩年了,嵛山那邊也去了不多,對嵛山湖水庫的情況,談不上多熟悉,工作難免會有疏漏,有什麼問題,崔叔不要對我留情面。”
崔向東指着站在身邊的羅慶,說道:“羅慶是嵛山湖水電站的副站長,是我八八年回嵛山時認識的小友。他在嵛山湖水電站工作的六年,對嵛山湖水庫的情況很熟悉,我就負責帶個路,具體的問題,還是讓他跟你彙報。”
譚啓平猜想崔向東未必會對他全說實話,但想來也不會幫着沈淮矇騙他,看向羅慶,見他臉黑瘦,大約三十四五歲的樣子,站在辦公室裡,倒也從容得很。
譚啓平對劉偉立說道:“楊市長是分管水利工作,他在這裡最好;你再打電話給水利局的負責人,讓他們派個人過來聽聽。”
劉偉立完全猜不透沈淮在賣什麼藥,梅溪這邊偃旗息鼓,沒有丁點動靜,跑到嵛山卻一個動作接着一個動作,都不帶眨眼歇一下的,難道沈淮真的打算在嵛山那窮山窩窩裡紮根幹上幾年?
劉偉立揪住一個秘書,讓他聯繫市水利局的人,他就溜回譚啓平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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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偉立看到羅慶把厚厚的一摞資料遞到譚啓平的辦公桌上,不像是短時間內整出來的材料,猜想嵛山湖水庫可能確實存在一些嚴重的問題。
譚啓平一邊翻看材料,一邊聽羅慶提綱挈領的講重點,聽到最後,跟崔向東說道:“照這份材料來看,嵛山湖水庫確有可能存在一些市裡忽視掉的嚴重問題,我會馬上召集相關部門,進行深入的調查。崔叔,你難得來東華一趟,淑娟應該在家裡做好了飯,崔叔您就先跟我回家吃飯去,晚飯住下來。這件事我爭取這兩天就處理掉,給崔叔一個答案。”他又問楊玉權,“沈淮在不在市裡?”
“沈淮在嵛山縣。”楊玉權說道。
“那就算了。”譚啓平說道,楊玉權也不知道他什麼說算了。
崔向東這次過來,是爲了解決問題,不是來拉偏架的。
譚啓平請他到家裡吃晚飯,他也就沒有推辭,跟楊玉權說道:“楊市長,你幫我跟沈淮說一聲,這件事啓平書記已經重視起來,也不用我這把骨頭在裡面再瞎摻和什麼,我今天就在東華再住一晚,明天我直接坐車回去,不跟他說了。”
崔向東在給撤職後,就固執的不再去享受什麼待遇,日常出行也沒有人隨從。譚啓平把崔向東接回家吃飯去,楊玉權這邊也不好派人跟着去,不過想來譚啓平也會把崔向東的住行安排妥當,倒不用他們擔心什麼。
楊玉權帶羅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宋曉軍還在辦公室裡等着,見崔向東沒有隨他們回來,問道;“楊市長,崔老呢?”
“給譚書記接回家吃晚飯去了。”楊玉權說道。
“彙報得怎麼樣,譚書記怎麼說?”宋曉軍問道。
宋曉軍給楊玉權當秘書也將近一年時間,關係熟絡,有什麼話就不會太拐彎抹角,不像羅慶摸不透楊玉權的脾氣,見譚啓平聽他彙報後,並沒有說什麼明確的意見,心裡打鼓,也不好問楊玉權什麼。
楊玉權說道:“譚書記既然知道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就不會不處理,但也不會就憑我們的一面之詞就做處理;我們要有些耐心。”又跟宋曉軍說道,“羅慶可能還要在市裡留幾天,至少要等市裡決定解決方案之後才能再回去。你幫羅慶安排住下來,明天到這裡再見面;我就先回去了。”
羅慶自然不敢奢望楊玉權親自替他安排住行,也願意跟宋曉軍單獨在一起,說話沒那麼拘謹。
宋曉軍送楊玉權先離開,他到街上打了一輛車,帶着羅慶直接趕去鵬悅大酒店,淮能集團副總經理兼梅溪電廠總經理胡舒衛已經在那裡等他們。
胡舒衛跟羅慶瞭解過彙報的情況,就給宋文慧、沈淮分別去了電話。
胡舒衛再走回來,鄭重其事地問羅慶:“我剛跟集團的宋總及沈縣長溝通過,集團打算成立嵛山水電開發公司,沈縣長說你是嵛山縣的大叛徒,再回嵛山縣黨政系統工作不合適,他推薦你到嵛山水電擔任副總經理,你的意見如何?”
“崔老明天就回徐城去,譚書記那邊到底怎麼一回事,現在還不清楚呢。現在就談這個,是不是有些太早了?”羅慶對個人的榮辱不是特別的關心,只是見八字還沒有一撇,胡舒衛、沈淮他們就考慮下一步的事情,未免有些疑惑。
淮能集團接手解決嵛山湖水庫的問題,需要有羅慶這個熟悉情況、又精通業務的人加入。對羅慶個人來說,將擔任的淮能集團下屬子公司副總經理職務,要比他此時的嵛山湖水電站副站長,要重要得多。
“也不能算早。”宋曉軍笑道,“崔老是過來壓陣的,咱們總不能要崔老幫着我們去衝鋒陷陣吧?12·9噴爆事故發生後,市裡很多工作都很被動,現在上上下下對可能誘發大事故的隱患,都繃緊着神經,不敢輕視。你反應的嵛山湖水庫險情又確實存在,譚書記不知道則罷,知道了就不可能懈怠。但具體怎麼解決,還得是楊玉權組織水利部門研討拿方案;除非有人能拿出比我們更好、更能徹底解決問題的方案,不然你就準備好調進淮能集團工作吧。”
羅慶不知道梅鋼、譚沈之爭以及背後宋系的種種瓜葛,故而心有疑惑;宋曉軍、胡舒衛他們是知道譚啓平沒有更多選擇。
譚啓平又能有什麼選擇?他要是不知道嵛山湖水庫的問題也就罷了,現在他知道嵛山湖水庫問題嚴重,要是任嵛山縣繼續捂蓋子,萬一發生重大災險,他能把這個責任推到誰頭上去?
但是譚啓平又明白,他要下令徹查嵛山湖水庫的問題,具體處理問題的主動權,又將落到分管水利的副市長楊玉權以及隱藏在背後的沈淮手裡去。
看着崔向東坐上車,由黃羲負責送到南園賓館去,譚啓平由劉偉立陪着回宅子裡,問劉偉立:“沈淮搞這麼一出,到底是求什麼?”
“或許沈淮真的打算在嵛山折騰幾年。”劉偉立說道。
“要是這樣,倒也省心了。”譚啓平嘆了一口氣。
劉偉立想想也是,嵛山基礎薄弱,可利用的發展資源貧乏,沈淮就算在嵛山腳踢高楊、拳打樑振寶,能掀起的浪花也有限,對東華整個盤子的影響相比較而言,要比梅溪新區小得多。
譚啓平想了想,說道:“你明天就以市委的名義,給嵛山縣委發封函,要求嵛山縣委重視調查嵛山湖水庫的問題。另外,你把羅慶這份材料,轉給市政府,如問題查實,要市政府嚴肅處置嵛山湖水庫的險情,不得留任何後患。要是市政府召開專門的水利會議,你代表市委這邊參加一下。你要記住一點,我們要切實解決人民羣衆當前所需臨的迫切問題,即使叫某些人從中投機得利,也暫且由着他們得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