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黛妮細想想,她趕過來挺沒有道理的,看了沈淮一眼,見他轉回頭,專心致志地將車倒進路口好掉頭,似乎沒有多想什麼,叫她稍稍鬆了一口氣,將臉頰上給風拂的髮絲撩到耳後,別過臉看向車窗外,帶着心虛地說道。
“想着總歸是同學一場,事情真要鬧得不好收拾,其實也很難看的。剛好也是要下班了,接到陳燕的電話,我也是腦子一熱,就坐車趕過來了。這事你千萬不要跟我爸說啊,他會臭罵我一頓的,我爸最討厭我們幫同學、朋友託事說情什麼的。”
“對了,你求人的時候,眼睛能不看着別的地方嗎?”沈淮笑問道。
熊黛妮臉有些微紅,轉回頭來橫了沈淮一眼,嗔道:“我沒求你呀。你真要做小人,我也沒有辦法;大不了我給我爸臭罵一頓,反正他除了嘮叨兩聲,也沒有其他辦法對付我跟黛玲。”
“老熊在家裡,是個嘮嘮叨叨的小老頭呀?”沈淮笑着問,“這點平時還真看不出來。聽趙東他們說,老熊以前在市鋼廠時,脾氣也惡劣得很,重新調回到市裡,脾氣和氣了些,不知道你爸現在當常委了,脾氣會不會又變壞點。”
“市鋼廠裡工人來源複雜,很多時候道理講不通,發脾氣吼一吼,比什麼管理手段都管用——當然,這個是我爸跟我說的,反正他在家裡不敢隨便發脾氣的,發脾氣,我、黛玲,還有我媽,現在加上七七,都沒有人會理他。”
“嗯,只跟講道理的人講道理,這話倒是不假。”沈淮笑着說道,只是誰能想到他對熊文斌的熟悉,甚至不在他大女兒熊黛妮之下呢;他見熊黛妮沒有系安全帶,側過身去,拉起安全帶幫她扣上。
熊黛妮嚇了一跳,見沈淮的身子側貼過來,以爲他要抱過來,她的身子僵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下意識地轉回頭,生怕後面的陳燕等人會看到沈淮在車子裡抱她。
待意識到沈淮只是幫她系安全帶之時,熊黛妮整張臉燒得緋紅如染,她自己都感到燙得很,有些不敢再看沈淮的眼神。
“怎麼了,後面發生什麼事情?”沈淮裝模作樣的轉回頭往後面看去,徐福林、徐建中、陳燕等人還沒有從他施加的打擊裡恢復過來,只是目送他們離開,笑着說道,“都挺正常的啊。我這車也不知道之前誰用的,兩側跟後面的車窗都貼了膜,外面人看不到裡面。”
“你!”熊黛妮這才知道沈淮在幫她扣安全帶之前就曉得她會誤會,咬牙切齒地瞪着沈淮,伸手要去掐他,心想這混蛋什麼場面沒有經歷過,偏自己還以爲他是無心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沈淮在車廂裡沒有辦法躲開,胳膊肉給熊黛妮掐在手裡,只好求饒,說道,“我只是習慣系安全帶,見不得別人坐車不繫安全帶。”
“鬼才信你。”熊黛妮身子側過去,彆着臉看向天際的火燒雲,心想自己的臉,大概比火燒雲還要紅燙吧?也暗罵自己真不知羞,既然誤會沈淮要抱過去,躲一下才是,偏偏第一反應竟然是擔心別人看到,難道別人看不到就行了嗎?
熊黛妮白皙的臉蛋,在夕陽光的照耀下,就彷彿一塊輕紅美玉雕琢,透着耀眼的光澤;她盯着夕陽看的雙眸眯起來彷彿新月,長長的睫毛、秀直的鼻樑,鼻翼微微皺起,似乎叫夕陽光照得真有些刺眼,粉潤嫣紅的迷人嘴脣,彷彿清晨露水裡的鮮嫩草莓,叫人有忍不住咬上一口的衝動。
“宋鴻軍跟業信銀行的張力升,都在北山賓館等我,你想好編什麼藉口。”沈淮問熊黛妮,“還是索性就說是過來幫同學說情的?”
“不了,你送我去車站吧。”熊黛妮說道,她不想跟宋鴻軍他們見面,最好的藉口,都抵不住別人胡思亂想,而且她本來還心虛。
這時候沈淮擱在儀表盤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見是宋鴻軍打來的電話,拿起耳機塞耳朵裡,笑着問道:“怎麼,宋總百忙之中有興趣關心一下我的工作了?”
“誰愛搭理你呀。”宋鴻軍在電話那頭說道,“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忙完脫開身,我跟老張先回市裡找別人喝酒去,你夜裡到市裡來吧。”
沈淮掛上電話,朝熊黛妮聳聳肩說道:“我真是把其他事都推掉,想要趕去賓館陪他們的,他們倒先把我甩一邊了。”
熊黛妮笑着不說話。
“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找個地方請你吃飯。”沈淮問道,“吃過飯再回市裡?宋鴻軍他們肯定是找到喝酒的人了,也不差我一個。”
熊黛妮微嘟着嘴,雙眸灼灼地盯着前方,沉默了很久,纔開口說道:“有時候其實就想着找個人說說話,或者有個肩膀靠一靠就好,因爲有時候就算父母在身邊,七七在身邊,也會寂寞——但也僅僅只是有些寂寞而已,並沒有某些人亂七八糟想的什麼東西。”
“爲什麼不給七七找個新爸爸?”沈淮直接問道。
“我這一輩子最差勁的事,就是挑男人沒有眼光了。”熊黛妮說道,“已經狼狽不堪過一次,就不想再狼狽了,我想海文大概也不會希望我繼續狼狽下去,然後把生活搞得一團糕,把七七的生活也搞得一團糟;你覺得呢?”
看着熊黛妮清澈的眼眸,沈淮心裡也有愧疚,即使知道熊黛妮是爲他身上所殘留的孫海文的氣息所吸引,他在感情上卻再無最初的堅持跟純粹——他把車駛出北山路,從岔道經過,停到北塘河的岸堤,看着河灘上的蘆葦成蕩。
岸堤比較窄,車子只能南北向放置,只要看夕陽下的風景,只能側着身子坐。
熊黛妮脫下鞋,小腳蹺在椅墊上,回頭問沈淮:“讓我靠一靠,好不好?”
沈淮也側坐過來,脫鞋兩腿並屈,讓熊黛妮當椅子靠。
熊黛妮目光灼灼地看了沈淮一眼,說道:“你跟他還真是像,我以前有一次耍賴,說累了走不了路,一定要找個地方靠着休息一下,他也這麼支着腿讓我靠。”
沈淮笑了笑,熊黛妮靠過來的身體真是柔軟,能讓人感受她心無雜念,他伸手摸着她嫩膩如脂的臉蛋,輕輕地撫摸,彷彿如此,也就夠了。
兩人安靜地看着天際的夕陽,而遠處是縣中的操場,有一羣學生在操場上踢着球。沈淮想起在大學校園裡,曾跟瑾馨說過,要帶她過來坐在這河邊看夕陽,跟她說這裡有着全淮海最美的夕陽,卻未料再次坐到這河邊夕陽下,竟然如此的情形。
熊黛妮擡頭看了一眼沈淮,見他目光悠遠清澈的看着遠處的夕陽,也無雜念,心裡莫名的一陣溫暖,她抑不住沈淮對她的吸引,但同樣擔心沈淮最終只是爲了玩弄她的身體,她更渴望他此時帶給他靜謐安寧的感覺。
熊黛妮身子動了動,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享受這難得的時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從岸堤遠處走過來的一個穿小西裝兼牛仔褲的女人。
雖然離得遠,看不清楚臉,但看那女人的身段以及緩緩走來的身姿,似乎就能讓人認定對方是個美人兒——熊黛妮有些猶豫,知道遇到熟人的機率很小,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到後車廂去,避免給看到,心想:沈淮以後在霞浦會經常在電視上露臉,難道是普通老百姓看到他跟陌生女性單獨停在路堤上,也不會。
“奶奶的,喝涼水都能塞牙。”沈淮罵了一聲,沒想到竟然在這荒郊野外都能撞到這女人,真是喝涼水都塞了牙。
他回頭看有沒有路能倒出去,避免叫這女人看到他跟熊黛妮在一起。
“她是誰啊?”熊黛妮問道。
“戚靖瑤,市委宣傳部新來的副部長。”沈淮說道。
能下河堤的小道在前面,正是戚靖瑤走過來的方向上,而且戚靖瑤已經注意到他的車,正加快腳步走過來。
沈淮蹙着眉頭,拍了拍大腿,跟熊黛妮說道:“要不我這裡借你枕一會兒?”
熊黛妮聽說過戚靖瑤,但沒有見其人,也知道她跟沈淮單獨在一起不能叫戚靖瑤看見,她彎腰枕在沈淮的大腿上,不叫臉給人從前車窗看見。
戚靖瑤走過來,見車裡坐的果然是沈淮,但副駕駛位子上的那個女人已經藏住臉,她不能破車而入,就看不出誰來。她走到側面來,眯眼露出迷人的笑容,問道:“沈書記跟誰在這裡看夕陽啊,這麼見不得人?”
“戚部長,你說我偷偷摸摸的跟情人在這裡約會,最不想讓誰看見啊,你還多嘴問一下?”沈淮涎皮賴臉的看向戚靖瑤,半點不受她的激將計,只是腰上給熊黛妮掐得痛,眯着眼睛反過來問她,“戚部長怎麼跟孤魂野鬼似的,天要黑了還跑到這裡晃盪啊?”
戚靖瑤依着車窗,沈淮就把玻璃放下一點點只是方便大家說話不用扯着嗓子,她沒有走——沈淮不緊張,她就更不緊張了,依着車窗也不說讓開,跟路上遇到熟人聊家常似的說道。
“我大學同學就在對面讀的高中,他曾跟我說,整個東華看夕陽最美的地方,就在這河堤邊,我就是過來看看,他是不是言過其實——對了,我那個大學同學跟沈書記你也有關係呢。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我大學同學家裡竟然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堂嫂子,也難怪他畢業後那麼久都沒有結婚。”
沈淮感覺到懷裡熊黛妮的身子僵在那裡,心想她應該知道戚靖瑤是誰了。
他看着戚靖瑤雖然漂亮但有着藏不住銳利光芒的眼睛,說道:“說實話,陳丹也沒有想過孫海文有你這麼漂亮的女同學,也好奇孫海文之所以畢業後那麼久未婚,是不是跟戚部長你有關係啊。聽戚部長的口氣,孫海文似乎是很有故事的一個人,戚部長啥時候有興趣跟我一起回憶回憶。”
戚靖瑤斂着眸子盯着沈淮看了兩秒鐘,不確定沈淮到底知道她大學時期多少事情,但不會輕易給沈淮反擊退縮,撅着嘴,擺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說道:“原來裡面見不得人的不是海文的堂嫂啊,那一定是熊市長家的千金。”
沈淮把手放在熊黛妮的身上,叫她不要受戚靖瑤的激將法,笑着跟戚靖瑤說道:“戚部長還挺關心我的嘛,怎麼,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興趣啊?我可是來者不拒的。戚部長這麼漂亮,我怎麼可能就因爲你是胡林的女人,就忍住不動心呢?戚部長,要不給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