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沛拉熊文斌趕往徐棉解決工人聚集的問題,沈淮則只能留在新景天大酒店裡關注事態的變化,不想、也沒有立場跑過去湊什麼熱鬧。
沈淮拿出煙來點上,站在樓廳的玻璃窗前,沉默的看着大樓前還將馬路堵得水泄不通的徐棉工人,再無在張孜、周文俊、蔡蘭這些不相干的人面前假裝出來的輕鬆。
劉建國彷彿今天婚宴的主角,在鄭峰、程愛軍等人的簇擁、勸說下往酒店大堂裡走過來,但還一副怒氣衝衝地樣子,好像是完全爲了看在程愛軍、陳曼麗兩人今天辦婚宴的份上,才聽成怡的勸,不跟外面這羣蠻橫不講禮的工人計究。
劉建國也沒有看站在休息處的沈淮一眼,就往宴會廳走過去;鄭峰是知道沈淮身份的,看到沈淮站在大堂角落裡抽菸,左右爲難,好在沈淮始終都沒有轉頭看過來,他也就假裝不知,沒有硬湊過來打招呼。
周文俊以及剛纔走路過去找程愛軍、陳曼麗他們的王輝,這時候也隨劉建國他們一起走進酒店,看到沈淮孑然一身的站在角落裡看向大樓外,他們也就沒走過去,跟着劉建國往宴會廳裡走。
“他怎麼過來了?”劉建國爲了叫顏面好看一些,走進宴會廳,臉帶不悅地問了一聲。
當然,劉建國也沒有指望別人回答他這個問題,陳曼麗跟成怡是同學,他還是知道的。陳曼麗辦婚禮請成怡出席,他還能說什麼不是?他只是沒有想到沈淮今天會正好在徐城。
劉建國臉帶不悅的這一問,知道沈淮底細的鄭峰、程愛軍等人,都只會沉默、不搭腔,周文俊、王輝對望一眼,心裡想,原來陳曼麗她老公的公司老總,不僅認識沈淮,似乎還跟沈淮有很深的過節啊。
成怡稍後一些走進來,她見劉建國也不跟沈淮打聲招呼就進了宴會廳,也知道他這人色厲內荏、好面子,不會在沈淮跟前認下,也不去說破他,走到沈淮的身邊,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徐沛把老熊也拉去徐棉廠了。”沈淮說道。
“是嘛。”成怡也有覺得有些意外,說道,“老熊這就算在徐城官場正式露臉了吧?”
沈淮點點頭。
成怡又問:“那徐棉的問題怎麼解決?我聽說徐城市今年底,下崗職工可能會超過十萬人,這可不是小數字啊。”
“徐城今年底下崗職工是有可能會超過十萬,而就全國而言,這個數字今年底將會超過一千萬。”沈淮說道,“徐城的問題,還好解決。徐沛剛纔讓李谷給我打電話了,徐沛應該是有些想法,只是不方便直接說出來。另外,只要是經濟發展較快、私營經濟活躍的省市,在發展過程當中,消化、解決這個問題都不難,但有的地方,就要困難得多……”
說到這裡,沈淮又狠吸了一口煙,將煙捻熄在菸灰缸裡,說道:“這種事也輪不到我去頭痛,劉建國他老實了?”
“我就跟他說,徐棉還有兩千多職工聚在廠子裡等着要鬧事呢;他還想鬧成什麼樣子呀?”成怡說道。
沈淮努努嘴,沒有說什麼,劉建國再囂張跋扈,多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兜不住的。
見沈淮給這事搞得情緒不高,成怡抿起嘴,又說起一件事:“對了,你猜我剛纔在外面看到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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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沈淮見成怡神神秘秘的,一時也猜不到會有誰能叫他吃驚的。
“曼麗還請了朱儀給她當伴娘。她今天可真是漂亮呢,你等會兒小心點,不要當衆把口水滴出來。”成怡笑盈盈地看着沈淮,說道。
“……”沈淮有些傻眼,不僅因爲成怡的話,還因爲朱儀這時候在禮服外套了一件粉色的長羽絨服,正與陳曼麗、蔡蘭、陳莉娟以及省經院的幾個女教師一起走進來。
沈淮答應跟成怡過來參加陳曼麗跟程愛軍的婚宴,但之前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遇見朱儀。
再細想,沈淮知道是他疏忽大意了。
朱儀今年七月從省經院畢業後,就留校任教,她以前是陳曼麗的學生,現在又跟陳曼麗是省經院的同事,陳曼麗邀請她參加婚宴,甚至請她給自己當伴娘,不是正常?
朱儀在外面看到成怡,就想到沈淮有可能會出席,這時候看到沈淮跟成怡站在休息區這邊也不覺得吃驚,只是遠遠地衝着這邊婉然一笑,算是打過招呼,就與陳曼麗她們往宴會廳裡走。她也知道沈淮跟成怡的婚事已定,她不想因爲她跟沈淮的舊事,叫沈淮跟成怡之間鬧什麼不愉快。
隨同陳曼麗、朱儀進酒店的,有些同事是在沈淮離後之後,才進省經院的,不知道當年的往事,但也有兩個人對沈淮當年在省經院的惡劣行徑是瞭如指掌。
她們看到沈淮竟然也出現在酒店大堂裡,都感到很吃驚。
張孜見沈淮、成怡站在休息區那邊不動彈,搖手招呼:“你們兩人不會就一直在大廳裡坐着吧?”
陳曼麗那兩個女同事都不知道陳曼麗、成怡以及成怡跟沈淮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還以爲沈淮恰好也在這家酒店吃飯,但見張孜衝着那邊招手打招呼,就難掩詫異地問陳曼麗:“不會吧,你結婚怎麼還請了這種人?”又都擔心的朝朱儀看過去。
對省經院的老人來說,後面很多事情及細節也都是不知道的,但都記得朱儀當年爲情所困、割脈自殺這件事——當年就是因爲這件事,大家才聯合起來罷課抗議,將沈淮從省經院趕出去的。
沈淮此時的風光,省經院也是有傳聞的,但沈淮再風光,又礙不着省經院什麼事,也就不妨礙省經院當年的老人繼續鄙視他的劣跡斑斑。
陳曼麗也不去說什麼,她也是下午才知道沈淮會過去,她邀請了成怡,又不能說不讓沈淮陪同成怡過來。
陳曼麗這兩名同事的震驚以及言語間不掩的鄙視,叫張孜、蔡蘭她們也是面面相覷。
陳曼麗也並沒有跟張孜她們說太多關於沈淮的事,她們甚至都不知道沈淮具體的職務,她們只是知道,成怡迫於家庭壓力、相親交往的對象是個二世祖,仗着家裡的權勢在地方作威作福,人品差得很。
實際見過沈淮這人之後,張孜她們見沈淮人長得英俊、高大,氣質又好,跟成怡站在一起十分的般配,而且言談又得體,說什麼話都叫人心裡聽了舒服,直觀的印象就不會真以爲他有多少不堪。
這時候從陳曼麗幾個同事的反應裡,張孜、蔡蘭突然意識到,問題可能比陳曼麗含糊言辭裡透露的信息還要嚴重。
看着那兩個省經院的女教師一邊往宴會廳走,還一邊頻頻回頭往這邊看,沈淮笑着跟成怡說道:“看來,我有些錯估形勢啊,今天想往我臉上潑酒的,絕對不止一兩個人。”
“誰叫你當年幹下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成怡笑着挽過沈淮的胳膊,問道,“你不會這時候想着要逃走吧?”
“我當然不會逃走,這些年我怕誰了?不就是臉上再給潑兩杯酒嘛。”沈淮輕輕地拍了拍着成怡的手背,說道,“只是,這對你不公平啊。”
“什麼公平不公平的,我也總不能一輩子不見我這些同學吧?”成怡笑道。
雖然酒店前的馬路給請願的工人堵死,但人行道還是通的,賓客陸陸續續的走過來。沈淮與成怡,自然是跟張孜、蔡蘭、陳莉娟、周文俊、王輝他們安排坐在一起。
程愛軍、陳曼麗今天在徐城辦酒,主要也是宴請公司、學校的同事、同學以及在徐城結識的朋友。宴會廳裡擺着十張酒席,看得出程愛軍離開學校,進入金鼎投資之後,交遊還是頗爲廣泛的。不僅劉建國過來,省經院的院長何軍等人也應邀過來,一進來就跟劉建國寒暄不已,看到沈淮出現都有些意外;經介紹說成怡跟陳曼麗是同學,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沈淮會出席,包括陳曼麗、程愛軍在內。
程愛軍打心底是不喜歡沈淮這個人,但他心裡也清楚,根本就沒有他喜不喜歡的資格;沈淮再要陪同成怡參加他的婚禮,他還得認這是沈淮給他天大的面子。
正式開席之前,不僅程愛軍,便是從來都看沈淮不順眼的省經院院長何軍,也知道他沒有將沈淮冷落在一旁、不搭理的資格,讓程愛軍將沈淮、成怡請到主賓桌上來。
成怡這幾年都沒有跟張孜她們聚過,纔不想跑到主賓桌看別人喝酒,跟沈淮說道:“你跟周文俊、王輝坐過去喝酒吧?”
沈淮也不想跟劉建國、何軍他們坐到一起找不痛快,跟程愛軍說道:“我跟劉總、何院長搭不上,硬湊過去沒意思;我坐這邊挺好的。”
沈淮不高興過去,程愛軍也無法勉強,他看得出劉建國、何軍讓他過來請,也只是出於基本的禮節,並無意真心沈淮坐過去,叫大家喝酒都不痛快。
不過,主賓座已經騰出兩個位置出來,程愛軍也就只能請周文俊、王輝兩人過去,省得讓他們以爲被看輕了。
王輝爲人厚道老實一些,說道:“曼麗都知道我不能喝酒,還是讓蔡蘭跟文俊小兩口代表我們坐過去吧……”
蔡蘭也不想一本正經地坐到主賓桌上去,叫周文俊拉了一下,纔有些不情不願地站起來。
周文俊也不想太着痕跡,還笑着推了王輝肩頭一把,說道:“我們今天可是代表中央財院,不能讓人瞧扁,你在這邊裝熊,我可是豁出去了。”又笑着跟沈淮說道,“等會兒,我過來多敬你幾杯。”
“不急,不急。”沈淮笑着目送周文俊過去,又低頭跟成怡笑着悄聲說,“在你這個學長眼裡,我已經給打上‘沒用’的標籤了。”
“那當然,劉建國看着就比你氣派啊,又負責那麼‘大’的證券投資公司。”成怡笑着悄聲說道,見朱儀站在遠處,似乎還沒有找到座位,低聲問沈淮,“你看朱儀都沒坐的,要不你喊她坐過來?”
“你還是直接拿把刀捅我兩下吧。”沈淮說道,省經院的老同事,還看着這邊指指戳戳呢,他哪裡敢將朱儀喊過來再湊什麼熱鬧?
“我說,我們結婚請酒,專門擺出兩桌請你們的老情人、小情人,你說夠不夠?”成怡又問。
沈淮拿起筷子,在胸口比劃着戳了兩下,說道:“還是我自己來痛快些。”
成怡“咯咯”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