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玉從太后那裡回來後,看見毓安宮門口站着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他身後跟着三個和他同樣高的人。
他穿着御前侍衛的官服飛熊服,鏨金虎頭靴,腰間佩戴着一把刻着虎頭的刀。
是了,自從她城牆上掉下去後,父皇不止一次提過派幾個侍衛過來。
她毓安宮中也有侍衛的,只是總不能到哪裡都帶着吧!
她一想到上次唐遜的模樣,不由的就來了玩笑的心思“喲,這不是唐侍衛嗎?你怎麼來我毓安宮了?”淨玉走到他跟前,仰着臉問到。
背後明華也跑了過來“喲,這不是唐侍衛嗎?你怎麼來我,我毓安宮了?”說罷也學着趙淨玉一樣的仰着臉笑盈盈的望着唐遜。
唐遜後退一步,與身後三人一同行禮道“千虎衛中郎將唐遜見過公主殿下,臣奉聖上之命保護二位公主。”
“嗯,那就保護吧!”淨玉轉身往門裡進。
明華卻左左右右的在唐遜周圍轉了一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姐姐,他好高啊!”她衝着趙淨玉喊道。
趙淨玉站在原地等她,問“你想不想也變得像他一樣高?”
明華點點頭。
“那以後就好好吃飯,不許不吃菜,早上要早早起來,晚上要早早歇下!”趙淨玉趁此機會對明華一通忽悠。
明華在原地思慮了半晌,擡起頭來問着唐遜“你吃飯吃菜嗎?你早上早早起來,晚上早早歇下嗎?”
唐遜看了眼趙淨玉,趙淨玉向他使了個眼神。
他早有耳聞,先皇后誕下一對公主來,聖上極爲寵愛,只是小公主在五歲的時候一病便成了如今
這個樣子。
其實說是雙生子,這兩位公主卻生的不那麼像,淨玉公主有種與生俱來的盛氣凌人與一種志在必得的靈動,既冰冷又燦爛,讓人不敢直視。而這位明華公主卻與她截然相反,清澈的雙眼裡總是含着笑意,叫人沒由來的想要親近。
唐遜暫且放下心中的思慮,認真回答到“臣吃飯時吃菜也吃肉,早上早早起,晚上早早歇下。”
趙明華上前拉了他的手,亮晶晶的雙眼看着他說“那我要比你高!”
唐遜又往後退了一步,抽出手來,畢恭畢敬的回答“自然。”
趙明華像是得了什麼寶一般,飛一樣的飛到了趙淨玉身邊“姐姐,我也要比你高……”
“好,花兒一定會比我高的。”淨玉拉着她,柔聲道。
“德全,你向洪侍衛說一下,將唐侍衛他們幾人好生安置。”她轉身吩咐。
明華轉身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唐遜,明亮的雙眼彷彿更加明亮起來一樣。
唐遜擡頭看去之時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一蹦一跳的走着,髮帶飄揚着,彷彿全身的歡喜。他的心情也好起來。
明華向來是要睡午覺的,她身邊的海棠木樨好不容易哄得她睡着後,輕輕退了出去。趙淨玉仍然坐在牀前,細細的看着熟睡中的趙明華,一手爲她輕輕扇着扇子。
外間靜謐,像是德全帶着人網了那些蟬,微風陣陣樹葉沙沙作響,涼風習習吹進,窗前掛着的一串海貝珍珠風鈴輕輕響動着發出悠遠清脆的聲音,像是一切都靜在此刻。
淨玉手上力道越來越小,眼皮子越發的沉重,有輕微的腳步聲隔了道門在門外駐足。
來人的呼吸聲淺淺淡淡的,此刻在她耳中卻是極爲清晰,睜眼一看黑漆漆的,靜謐的詭異。
她起身行至門口,卻在起身時望到了那面模糊的銅鏡上她的臉——那不是一張臉,那張臉上什麼都沒有,那怎麼會是她呢?
而她卻能感知到那個臉上鼻子眼睛什麼都沒有的趙淨玉正在對着她笑,像是她在對自己笑一樣。她猛然向後退去,天旋地轉起來,她還在肖府西院的一個角落裡苟且的活着,那間房屋裡有許多人在指着她嘲笑她,笑她蠢、笑她落得那個下場!那個趙淨玉還在鏡子裡看着她,她也在譏笑她!
不,她已經死了的,她已經死了的!
她怎麼還活着?不!
她顫抖着這站起來,衝到那羣站着笑她的人之中,雖流着眼淚,卻仍舊高高的揚着頭,指着他們“你們以爲我是好欺負的,魑魅魍魎,我才無懼。”
就算她是咎由自取,也輪不到那些小鬼來欺負她,來笑她。
其實她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