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雅間裡只剩了紀純如、趙淨玉和她的表姐駱迦齡時,街上已經是人聲鼎沸了,從窗看下去,一彎新月下街頭街尾彩燈貫徹,彩燈之下便是男男女女結伴而行之景了。
純如惦記着紀宋,便要出去尋他。
“玉兒,你和迦齡妹妹在此候着我,我去去便回可好?”
淨玉心中一滯“我陪你去可好?”
純如搖頭“我去去便回,你只管陪着迦齡一同出去便可。”紀宋和翁重雪的事情,她暫且還不想讓淨玉知曉,有些事她必須先查清楚。
淨玉聽她這般說也不好再堅持,畢竟紀純如的武功她還是很相信的,便回答到“好吧,那我們一同出門可好,我帶着迦齡表姐好好逛逛。”
紀純如點頭,三人便一同下樓出了門,胡彧帶着侍衛跟在淨玉身後。
和紀純如告別後,淨玉便拉着迦齡往月老廟去,她讓駱迦盈一早拉了陸思蘅等在月老廟,也不知這位陸思蘅是個什麼人物,可別讓她亂點了鴛鴦譜纔好。
“表姐,我們往月老廟去看看可好?”淨玉問。
迦齡知曉她心悅的肖藎一直冷着她,故而問“玉兒,你是不是要求姻緣啊?”
淨玉只好點頭“是啊,你便陪我一同去求求如何?”
“好,反正我也很少出來。”迦齡應到。
陸思蘅被未來小舅子駱迦盈在七夕這一日約出來,陸思蘅思慮了很久,恐是女方要見他本人了?
這般一想便仔細打扮了翻,特意換了一身看起來明亮不少的月白色長衫,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若是那姑娘還不願嫁他,那便算了!本來他也只是聽祖母的話而已,他自己其實還無娶妻之心。
他早早的到了月老廟前,他身形適中,溫和寧蓄,不少姑娘都對他拋來媚眼,他卻是巋然不動的站在廟前候着自己的小舅子駱迦盈。
駱迦盈早在街上遇到了淨玉和迦齡二人,他對淨玉使了個眼色。
淨玉便轉頭對迦齡說到“表姐,不如你先到月老廟門前等我,我去去就來。”
迦齡不疑有他,只想着她是要去找肖藎“我便在門口處等你,你可要快些來。”
“齡兒,三哥送你到過去。”駱迦盈得讓陸思蘅知道自家妹妹是誰,可不要認錯了人。
駱迦齡上下打量他一眼“走吧!”
駱迦盈深感失敗。
淨玉其實是放慢了腳步,偷偷跟在迦齡身後,必要時出現。她和駱迦盈商量好留些時間給他們二人,駱迦盈一會兒也會找藉口離開。
“公……小姐,您這是爲何?”風閣問到。
“本小姐要改行做媒婆了,你且看着吧!”她眉飛色舞的道。
風閣嫌棄的翻了個白眼,自家公主真是越發能幹了。
她由於走得慢,便在各個小攤前停停走走,買了好些個糖人、泥偶、木雕,花兒一向喜歡這些小物件。
與此同時,長孫恤在房裡來回走動,西風看不下去了,便小心翼翼的上前說到“公子今夜不出去嗎?”
長孫恤斜眼看他“我爲何要出去?”
西風掩嘴笑了笑,羞澀道“今日七夕,公子也該出去尋個有情人了。”
長孫恤看他那模樣不由失笑,明日一去江南,此去最少也要月餘,不知月餘後,她對他還能如此上心否?他轉而看向書案上壘起來足有一掌寬的信箋,其上皆是她無聊之下的塗鴉一兩句。
是從他救她回來的第二日後,她便一日四五封的給他寫着‘信’。
如果也能叫做信的話。
他一一拆開看了,最長的一封裡有兩句話:昨日幸得君相救,故而昨夜夢君與我同遊雪林。不知今冬初雪之時,君可與我同遊否?期君速回,我也好早做安排。
那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不知她要準備安排些什麼?他看完後便折起來裝到信封之中,告訴自己,他沒拆開過這樣的信,也不知道她裡面到底寫的什麼。
最短的諸如長江後浪推前浪,思君念君日漸強。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淨玉用情深。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玉心繫恤身。
……之類的一些被她改的亂七八糟的詩句,她實在是每每能給他獨到的感覺。
當然了,以上的信,他都是沒看過,這一點西風是知道的。
西風也看向那些信箋,信封都是各色的紙張做成的,可見來信之人的誠意。公子接了信後每每將他趕出書房,自己一人獨坐在書房之中,一坐便是兩三個時辰,其間偶爾傳來他一兩聲爽朗的笑聲外沒別的特殊之處,誰知他是看了沒看。不過依他看,公子八成是看了的。
瞅他那樣兒。
長孫恤敏銳的察覺西風眼裡的深意,一個回頭後,用他犀利的眼神滅了西風眼裡的那點深意。
西風低下頭,又問“那您到底出是不是啊?”
長孫恤覺得自己真的是魔障了,怎麼就被一個小姑娘迷了心竅。明知她並無幾分真心,卻還是想要靠近她,這樣愚蠢的人不該是他!
可一看到身邊所有事物,他竟都能想起和她有關的事情來。一想起她,他便想見她。一見到她,他便想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處。與她在一處後,他又想讓她事事順心如意,總是盼着所有歡欣喜悅都屬於她。
“出。”他遲遲吐出一字,西風驚喜擡頭後,他又說到“你不許跟來。”
西風完全不在意,說到“公子安心,西風這就告退,我也要回家陪媳婦兒了,明日再會。”
長孫恤知道他哪裡來的家,長孫府不就是他的家嗎?至於那家裡有無媳婦兒,他也是曉得的,他住的小院裡有一條黑狗,名字倒和西風相配。
長孫恤裝作無意般的問“回家去陪穀雨?”
西風瞪大了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穀雨想我了。”
長孫恤也知道,穀雨深得西府廚房裡的掌廚大娘的女兒棲芳的喜愛,故而西風真的也許會靠着穀雨的面子掙了個媳婦兒也未可知?
他笑而不語,看來自己的貼身小廝要成家立業了,這也意味着他要大出血一番了,畢竟西風跟着他也有十年了。
“去吧去吧,好好陪陪你媳婦兒,我也聽你的,上街去抓個有情人來。”
西風笑道“那西風告退,公子早些回來,西風晚些時候來伺候您歇息。”
長孫恤點頭,昂首闊步踱出了長孫府。
長孫府早已不似往日那般榮耀,如今只剩了個空架子而已,俗語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如今的長孫家便是這般,正經嫡出的子孫之中,除了二爺外其餘皆不成器,七爺長孫恤雖不受老夫人的待見,可在長孫府卻最是爲人敬重。說敬重倒也不貼切,倒是人人都害怕他,包括老夫人。
他雖不受老夫人待見,卻爲已逝的老爺最器重,親自教習他直至十歲,練武習文樣樣精通。老爺常說,長孫恤便是上天恤長孫家送來的兒子,故而極是疼愛他。無奈這七爺從小乖張,竟跟着一個江湖騙子出長孫家五年有餘。
長孫恤卻不在意長孫家的人如何看他,不是怕便是厭惡。
他有何懼之?
紀純如在湖心亭找到翁重雪之時,紀宋已和她動起手來,從湖中突的而起五個黑衣人,站在小亭周遭五小舟之上,亮出了明晃晃的寒刀來。
宋兒被她一掌打飛,來不及思考紀純如飛身至空中,攬了紀宋的腰若有若無的香氣飄進純如鼻中,她擦了宋兒嘴邊的血跡落在亭中。
翁重雪神情一鬆。
紀純如登上小亭“翁姑娘,你也算是宋兒的師父。”
翁重雪臉上一抹慘淡的笑容,冷聲道“我說過,我不想當他師父的,今日之事,我本不想扯到你身上,你走吧!”
紀純如如何會走,宋兒是她親弟不說,此事大了關乎整個河郡安危。
“翁姑娘,你覺得我會走嗎?”純如橫眉冷語。
肅殺之氣升騰而起。
腰間忽然傳來劇痛,一把短匕首已插入,“那你今日便是走不了了!”懷中紀宋一邊撕下臉上的□□,對着紀純如陰陽怪氣的說到。
紀純如忍着劇痛向後退去“宋兒呢?”
“有了你,也便不需要他。”她看着紀純如說到。
純如漸漸無力起來,剛纔那匕首有毒,還是說,那個假宋兒的身上便有毒?
翁重雪走近她,將她扶住,開口道“郡主,我也是爲主子做事,你莫要怪我,你放心,此事一過,宋兒便會平安一世。”
純如不知她究竟在說什麼,只看到她一張嘴張張合合的,她口中發出的聲音,猶如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一個字彷彿被她說了百遍一般。
她奮力掙開她,她不能落到任何人手中,不能,決不能!
翁重雪不欲與她多言,一掌劈暈了她,看着她手指上多出了的指環,心中一聲冷笑響起,今夜過後,眼前的郡主和她那良人平王再不會是一對璧人。而紀宋和她已是不可能了!從這一刻起,紀宋將會恨她,不管以前那個叫紀宋的弟子有多戀慕她翁重雪。
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