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近來的氛圍有些怪異, 竟是鬧起鬼來了。
其實用心想一下都知曉此事其實只是怪力亂神而已,卻有不少心虛的人經此一嚇嚇得染上了大病。
淨玉嫁與長孫恤的聖旨已下,宮中上下都在爲其婚事而準備着, 只是如今鬼氣森森的難免讓人對公主的婚事心不在焉。
淨玉要的便是此種效果, 她的仇她的恨, 她自復生以來沒有一次忘記過。包括那個已被貶爲庶人的康王, 也在她的授意下不幸染疾而死。趙吉嫣與皇貴妃等人同樣得不得好死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她自問不是個良善之人, 可是良善之人又能否真的將過去扒皮抽筋的恨完完全全的放下,有些人不值得原諒。
她也沒有那麼大的氣量去原諒饒恕。
是夜,子時空中無月亦無星無星, 四下靜謐,風幽幽颳着像是無數人在怯怯私語, 屋內只餘了兩盞燈, 恍恍惚惚的, 總讓人覺得此夜沉悶之下隱隱含着悸動,像是平靜的湖面下暗流涌動一般, 不知何時何種何樣,你心中與感官卻是能清清楚楚的感知來那種即將到來的騷動,如此此夜定是個不眠之夜。
淨玉尚未就寢,倚靠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手指敲打着牀榻, 臉上卻掛着她慣常的志在必得一般的笑容。
今夜之後, 皇貴妃母子三人還有整個餘家都會覆滅在她手中。
依照她的計策, 按照如今的時間算來貴妃的二哥餘相修如今已經進了長春宮, 埋在餘家的棋子早早傳來消息已經做好準備, 只要去搜查便能萬無一失。貴妃與其兄其實說起來只是義兄之通姦罪名是難以洗脫了,而這造反謀逆之通敵大罪, 餘家定然是逃不脫了。畢竟餘相修對貴妃娘娘是確確實實有情有義的而東夏確確實實是與餘大人有過書信來往,甚至府中亦如宮中一般有四五個東夏美人。
此役,她將必勝。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的在靜謐夜中響起,一聲聲的響動大過平日裡,在此刻聽來格外的突兀。‘吱呀’一聲,門被猝然推開,漆黑之中進來一人漸漸走進光亮之中:“公主,長春宮那邊出事了!”
風閣說完此話時,聽見公主似鬆了一口氣一般的笑了出來,半晌方說道:“父皇可去了?”
風閣回到:“陛下已經將皇貴妃打入冷宮,將餘大人關進了天牢,連夜下旨命京兆尹查封餘家。”
淨玉將腳上的錦靴脫下,拉過來被子嚴嚴實實的將自己裹了起來,極是疲累的說了聲:“睡吧,明日定是個好天氣。”
風閣將屋中的兩盞燈火吹滅,靜靜的退到了外間。
回想公主這一年來的運籌帷幄,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竟然真是公主能做出來的事情,滴水不漏縝密的天衣無縫。
記得去年三月之際公主大病一場後醒來後便與皇貴妃疏遠了距離,連着與十二公主也漸漸冷淡了下來,在宮外尋了不少從宮中放出去的老嬤嬤們與宮女,據以前在和妃宮中的清掃丫頭說她聽和妃身邊的一等侍女說當年皇后之死確與皇貴妃有關,並且皇子皇女中癡傻事件一直是皇貴妃在從中作梗。
淨玉心知如今的和妃已與當年和母后交好的和嬪不同,畢竟久在深宮浸淫之下,況且和妃雖不甚得寵卻依舊算得上是這宮中的常青樹,可見並不如她所表現出來那般與世無爭。她激怒父皇的那件事情,前思後想都與和妃有着莫大的關係。天下有哪個母親不心疼不爲自己的孩兒,如今皇位之爭愈演愈烈,後宮之中凡是有子嗣之人誰人能不動心!
故而此事她並未去尋和妃,心中已對和妃有了防備之心。
風閣事後曾與公主討論過二橘的去留,公主如今不再嗜殺,倒是隱隱有了些寬恕之心了。這個二橘同樣不是個善茬,至少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宛貴人留在毓安宮之中的一顆棋子。只是如今宛貴人也已經死了有段時間了,公主見二橘無甚舉動便仍留着她調到了殿外伺候。
她還記得公主說過,每顆棋子都有每顆棋子的迫不得已,既然她已無用,我又何苦將她逼至死地,被人逼死的感覺是真的不好。
公主說的時候甚爲感傷,若不是她知曉公主並未有過這般絕境的經歷還真以爲公主在何時被別人如此逼迫過。
風閣想了一陣,心中深感欣慰,聽得裡間公主勻稱的呼吸聲,捂着嘴輕輕打了個哈欠攏了攏身上的錦被也沉沉睡去。
明日會如公主說的那般,是個晴天。
*
大風忽起,大片烏雲集聚在原本無物的空中。
西風看着方纔從宮中回來的公子,官袍尚未脫下,雖是俊朗卻總讓他有些發憷。
長孫恤摘下帽子置於書桌上,開口問西風道:“南風何在?”
西風拍了拍一顆跳的快彈出來的心,說到:“南風早些時候已經回來了,公子是要見他嗎?”
長孫恤點點頭,似是疲累不願說話一般,拿起桌上已經冷掉的茶一口喝下去,一邊按着太陽穴。
西風趕忙跑出去,不一會兒書房之中就多了兩道黑影,一個瘦小的身影進了書房他的身後緊跟着的便是左手捂着小腹右手扶着腰跌跌撞撞的進門的西風,南風剛被西風叫醒就知道公子深夜叫自己來所謂何事。
南風還未開口就聽見西風帶着哭音的告狀聲:“公子,他他他他他他……他將我一腳踢到了門外,你必須得罰他,否則我要和他絕交。”
長孫恤此時並沒有心思管他們之間的關係問題,張口隨意道:“那便絕交吧!”
南風惺忪的睡眼裡帶了些‘你能奈我何’的輕蔑笑意看着一旁動作滑稽的西風,西風瞪他一眼,決定明日給他送的飯菜里加些特別的東西,這般一決定便很識趣的又弓着腰跌跌撞撞的扶着門出去了。
南風用力睜了睜有些惺忪的睡眼,讓它看起來有神些,炯炯望着長孫恤說到:“公子你說事情,我已查明。”
長孫恤擡頭望向他道:“說下去。”
南風思索一番,娓娓道來:“當年宮中出來的老人所剩不多,皇后身邊的人幾乎已經死絕,大多是和妃身邊以及其他妃嬪的侍女,皇后之死確與皇貴妃有關係,但……”
長孫恤坐直了身子,看着桌上那本《搜神記》,對他說到:“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