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憐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冰冷,指尖微微顫抖。
“我孃親是懷着我嫁給我父親的,我父親只是一介商賈,算是殷實豐盛人家,他很愛我孃親,縱然知道我不是他親生,可對我卻如親生兒子般好,沒有一點偏差。九歲之前,是我生命裡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他從阿蓁的手心裡抽回自己的手,雙掌貼在臉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的生父,是漕幫的幫主,當時的漕幫,已經是天下第一大幫派,掌管國內漕運,銀子如水般來,你可以想象,是多麼讓人嫉妒。而當時,我的生父來找過我母親,要接我回去認祖歸宗,我母親自然不肯,如此糾纏了幾次,便被人得知了我是漕幫繼承人的事情,之後,便發生了你窺探到的滅門事件,那些殺手,都是針對我來的,我的父親,那老實巴交的人,疼我愛我的那個人,倉皇之中,命人把我藏起來,避過一劫,可……之後,我被接回了漕幫,但是我堅持不跟生父的姓,每日勤練武功,只爲報仇,而大哥是生父地的養子,最後更代替我接管了漕幫,他爲我犧牲甚多,我知道!”
他儘可能地用平靜的口吻去述說,但是這本來就不該是一件平靜的事情,所以,即便他多麼想粉飾太平,尾音的顫抖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阿蓁不忍他再說下去,道:“好了,你也爲他們報仇了,應該可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楚君憐有些惘然,望着阿蓁道:“不知道爲什麼,我這一次傷愈之後,想起我報仇的事情,雖然我心中知道已經把所有的仇人都殺了,可我記不起來,我是怎麼殺掉他們的。”
阿蓁眉心跳了一下,解釋道:“你不要忘記你的腦袋是動過手術的,我們的大腦很複雜,有許多神經掌管着我們的身體,大腦也儲存了我們的記憶,在我爲你做手術的過程中,難免是要動到一些神經或者細胞,造成記憶的缺失也不奇怪的。”
楚君憐恍然大悟,“原來這這樣,難怪我總是想不起來。”
“而且,”阿蓁笑意盈盈地道:“忘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阿蓁說完,站了起來,望着他說:“現在,你要幫我一件事情。”
楚君憐站起來,“什麼事?”
“我要爲徽娘做手術,而你,就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必做。”阿蓁認真地道。
楚君憐頓時明白過來,她要救她的侍女,而她也怕中間有人會來搗亂。
“好,最好能有一壺酒!”楚君憐復又坐了下來,笑着說。
阿蓁面無表情地道:“酒雖然是好東西,但是,對於一個傷愈不久的人,卻是穿腸毒物!”
且說正廳那邊,沈家豪叫了獨孤平去陪伴,卻也不跟獨孤平說一句話,獨孤平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一直窺探着沈家豪的神色,見他只顧喝茶,面容平靜,眸子深幽瞧不見底,可真是嚇人!
最後,他抹了一把汗,問道:“敢問沈幫主,是如何認識小女的?”
沈家豪長長的
兩根手指捏住茶杯底部,眸色變得溫柔起來,“我二弟認了她做義妹,你這個做爹的,不知道麼?”
獨孤平啊了一聲,震驚地看着沈家豪,“什……麼?二爺……二爺他認了小女爲義女?”
沈家豪淺淺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獨孤平一眼,“可見,獨孤先生對自己的女兒關心甚少啊。”
獨孤平心中恨得牙癢癢,想不到攀上了漕幫這樣大幫派,她都沒有告知家裡一聲,可見她眼裡哪裡還有她這父親?
他訕訕地道:“阿蓁一向與我不太親近,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說一聲,回頭着實要訓斥一番。”
向立人坐在一旁,聽得此言,有些不高興地道:“如今她可不單純是你的女兒,更是我們漕幫的三當家,訓斥她的同時,也請獨孤先生顧念一下我們漕幫的名聲,我們漕幫的當家,可不是隨便被人責罵的。”
“三……當家?”獨孤平徹底愣住了,這,有了漕幫這個靠山,以後,她還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麼?一旦追究起生葬的事情來,那如何了得?
想到這裡,獨孤平的心肝兒都顫抖起來了,他是知道自己對這個女兒有多涼薄的,所以,她不見得會念父女之情。
沈家豪淡淡一笑,劍眉卻微微凝了起來,“以後,便勞煩獨孤先生多些照顧我們的三妹了。”
三妹,兩個字,卻重千鈞,壓在獨孤平的胸口,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擦着額頭細碎的冷汗,“不敢,不敢!”
沈家豪冷眼看他,剛纔來的時候,他大概已經知道這個家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是武林中人,也是商場中人,在他心裡,忠孝仁義是最重要的,而獨孤平顯然是他所鄙視的一類。
所以此番震懾,除了是爲阿蓁之外,還對獨孤平表現了他的憎惡不滿。
在他認爲,這種人壓根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取他的人頭,也是彈指一揮的事情,只是這到底是阿蓁的家事,他希望,由阿蓁自己處理。
相信,冠上了漕幫三當家的名頭,阿蓁在這個家的地位,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段棋進來的時候,剛好便聽到沈家豪說的最後一句話,她微微一怔,有些歡喜從心底滋生。
獨孤蓁變成了二爺的義妹,那麼,這就意味着,他們之間,不可能發生什麼超過兄妹的感情。
雖然,她看不起阿蓁,覺得她不配做漕幫的三當家,可爲了以上的那一點,她忍了。
沈家豪看到段棋進來,便淡淡地吩咐:“段棋,你來得正好,這段時間,你便留在這裡,好好地照顧三當家。”
他眸光轉向獨孤平,眸色有些暗示性,“我想,府上這麼大,安置多一個人,想來不成問題吧?”
獨孤平哪裡敢說不?他連忙道:“是我的榮幸,我的榮幸,只是,希望段堂主不要嫌棄宅子簡陋。”
段棋雖不願意留在阿蓁身邊,但是,她一向是服從命令的,遂點頭道:“獨孤先生不嫌我叨
擾就好。”
“不會,不會,不敢,不敢!”獨孤平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沈家豪安排好一切便領着向立人走了,留下段棋與楚君憐在此。
在回去的路上,向立人猶豫了一下,向沈家豪提出,“幫主大概是知道段棋的心思的,留她在三當家身邊,不怕她對三當家……”
沈家豪微微一笑,“你這擔心多餘了,阿蓁冠上了義妹的名頭,段棋不會動她。”
“段棋性子一向傲慢,只怕未必會服從三當家!”向立人擔心地道。
沈家豪道:“段棋是傲慢,但是,你以爲阿蓁便是善男信女?不,她比段棋更狂傲,而且,我此舉,有自己的用意。”
向立人看着沈家豪深邃的眸光,忽然便明白過來了,“三當家與平南王府與太子殿下有來往,莫非幫主已經決定……”
沈家豪眸色淡淡地掃過向立人的臉,“心裡明白就好,不必說出來了。”
向立人自然明白,之前琪親王一直拉攏漕幫,幫主的態度一直中立,直到琪親王爲了威懾漕幫,竟讓毒王對二爺下手,讓幫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翌日一早,楚君憐才離開獨孤家。
而阿蓁,是從段棋的口中,才知道自己成了漕幫的三當家。
段棋是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告知阿蓁這個事情的,阿蓁聽了,真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不是想跟漕幫拉開距離,只是不願意太過親近。如今她自己就變成了漕幫的人,只怕接下來的麻煩,真都不會少了。
手術後徽孃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阿蓁向樑漢文道謝,如果不是他車上的手術器械和麻醉藥,只怕這個手術也沒有這麼容易就完成了。
樑漢文苦笑着擺手,“不必多謝我,這些藥,其實都是善心人捐款購買送往災區的,既然是愛心之物,那以後但凡得到這個藥物治療的人,都給他們傳播一個信息,讓他們把愛傳出去吧,因爲,我就是愛心大使,上天安排的,否則我就不會在這裡。”
樑漢文只是純粹的開個玩笑,苦中作樂的玩笑,因爲,穿越到底是一件無奈的事情,總要尋一個說法讓自己的心裡舒服些的。
阿蓁拍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嗯,洗洗睡吧!”
樑漢文不滿地看着她,“你今天有時間沒?應該跟我交代一些事情了吧?”
阿蓁道:“不忙着說這個,後日就是中秋節了,想來這兩日事兒不會少。”
“好,”樑漢文也不急着問她,“你始終是要跟我說的,我倒是要看你能拖到什麼時候。”
“現在,我想見一個人!”阿蓁眸色一冷,對樑漢文道:“你幫我照顧好她們,看住徽娘,如果發熱,超過三十八度五,給退燒藥,退燒藥我放在她牀頭。”
“你想去見誰啊?”樑漢文問道。
阿蓁用手指掃過眉骨,涼涼地道:“梁氏,我名譽上的母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