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多了,腦子也乏起來。
到了後頭,蔣馨凝索性不去想那麼多,如今那莊榮晨還沒找上門來,甚至是一面都見不到,她又何必在這裡庸人自擾?若真是哪一日這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記起來,要向她討要報酬,那時再做出迴應不遲。
料想她這個纔回到相國府的窮酸小姐,這七皇子殿下也不會有太大的興趣。
更何況眼下便是這內宅的煩心事,一樁樁,一件件就難以讓她消停,又如何分得出心去思慮別的事情?
蔣馨凝兀自在心中想着,一時間也算是寬下心來。
午後這太陽光正是精盛的時候,蔣馨凝索性哪裡也懶得去,只在房裡的榻上臥着,閒閒的乘着涼。無事的時候也會翻看兩本古書。
想起前世剛剛回到蔣府的時候,她便實打實的如同那鄉野村姑一般,不僅是皮膚黝黑粗糙,一眼看上去平淡無奇,就是這流落在外的日子,她連飯都頓頓吃不飽,又哪裡有什麼條件可以去念書?
這一回府,雖然也才十幾歲的模樣,她卻是真正的胸無點墨,一問三不知。
對於一個相國千金來說,目不識丁,一點書香氣都沒有,拉出去說,本就是天大的一個笑話,爲此蔣馨凝亦是受到了不少的冷嘲熱諷,被侮辱的苦不堪言。
正是因爲這些事情,倒也算是給她心中燒的那把火添了柴薪,她依舊是把這所有的錯處,都歸到了蔣相國夫婦身上。
若不是他們把她丟失在外,她又何至於此?竟落到了這般天地?
如今想起來那過往的天真無知,或者更應該說是愚蠢,蔣馨凝淡淡的笑了,果真人總是如此,若不經歷過生死浩劫,回頭一看,永遠也不知道曾經的自己,幹下了這多少的蠢事,貽笑大方。
想到這裡,蔣馨凝的神色有一絲微瀾,卻只是不動聲色的把手上的女誡又翻了一頁。
後來她一朝爲後,或者說是嫁給莊蕭晨開始,她便是卯足了勁,拼了命的要把自己所虧空的這學識補齊來,纔不至於對外丟了莊蕭晨的臉。
當時那一番拼搏,如今想起來也是歷歷在目,其箇中的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到了現在,蔣馨凝不後悔曾經自己無悔的付出,也正是如此,才能讓重生之後的她擁有一技之長,只不過當初瞎了眼,愛錯了人,這一世,她卻是要把自己的眼睛擦得雪亮,沒有遇到對的人之前,必然是心如止水,明鏡一般。
這所謂的男女癡纏,情深緣淺,若是看的通透的,卻也不以爲然,那便是最爲普通無奇的事情。
只有經歷過生死的人才能知道。
就如同蔣馨凝現在一般,這所謂的感情,也不過是生活的調味品罷了,天下的男人皆是一副模樣,其餘的,又如何能夠讓她入的了眼呢?
正在看書之極,月兒已然推開門來,把這熬好的冰糖蓮子羹端了進來,在這午後消散一番熱氣,倒是最好不過。
不過這才一進門,月兒便注意到蔣馨凝斜斜的倚在那軟榻之上,纖纖素手捧着一本簡訂的古書,正看的十分入神。
那如畫眉峰之下,一雙剪水秋瞳清明澄澈,便如同陷入了那書籍世界之中,專心致志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憐愛不已。
內閣之中,蔣馨凝穿的也十分簡單隨便,只一套藕荷色的百褶紗裙,硬生生的讓她帶出了沉靜儒雅的味道。
即使是不聲不響,蔣馨凝就那麼靜靜地靠在那裡,都安靜典雅的如同一幅畫卷一般。
月兒手上拿着托盤,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即使是不言語,心中也不由得發出嘖嘖的讚歎。
饒是蔣馨凝是這才認回來的蔣家小姐,可到底這多年在外顛沛流離,過得是最下層人的生活,坊間都在流傳,這蔣府的相國千金,必然是個沒有教養,沒有見識的粗鄙鄉下丫頭。
這一開始,月兒心中亦是如此想的,但卻沒有想到,這一眼陡然望去,蔣馨凝不僅是沒有那絲毫粗鄙低下的感覺,卻是如同天生的小姐一般,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一絲一毫讓人詬病,甚至是挑不出一點點的錯處。
就是這麼看着,也不會有人想到,眼前這沉靜如同秋水一般的女子,竟是那前不久才被認回的流離在外,渾身是傷的那個野丫頭。
月兒心中暗暗的想着,看着眼前自家的主子,倒是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不知如何,她總是覺得眼前的蔣馨凝,並非俗人,日後定能夠有那飛黃騰達的成就,有的是,這天下女子都向往的鳳凰命!
月兒心裡不自覺的想着,一剎那倒是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了一條,她旋即便搖了搖頭,只露出一絲微笑,上前一步恭謹的說道:“小小姐,冰糖蓮子羹已經熬好了,您快來把它喝了罷。”
蔣馨凝放下手中的書,看了看那蓮子羹,又看看眼前一直低眉順眼的月兒,不由得心中一暖,溫和的把那湯碗接了過去,只說道:“此番辛苦你了。”
前世因爲她的自以爲是,便失去了這個真正對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想來在這偌大的相國府,能夠得到身邊人的真心相待,是何等的困難?
蔣馨凝悔不當初,只希望這一世還能夠來得及彌補對於月兒的虧欠。
聽得蔣馨凝這般說辭,月兒亦是心中歡喜不已,連連搖頭說道:“不辛苦,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倒是小小姐身子還未痊癒,卻一直這般勞累,奴婢纔是真的擔心,小小姐莫要把身子給累壞了,好好休息,纔是要緊事。”
“我知道的,”蔣馨凝聽得身邊人真心實意的關懷,心中亦是一股暖流流過,只一邊點頭,一邊溫和的說道。
月兒看着蔣馨凝慢條斯理的喝着那蓮子羹,卻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對蔣馨凝說道:“小小姐,都怪奴婢一時大意,竟忘了還有一件重要事,要向您彙報。”
蔣馨凝拿着湯匙的手指一頓,緩緩擡頭問道:“什麼事情?”
月兒斟酌着詞語,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說道:“今晨大小姐派人送來了一件狐裘的大氅,說是前段時間當今聖上賞賜給老爺的,是從西域帶回來的珍品,大小姐說以此向小小姐賠禮道歉,還希望小小姐不要把那晚的事情放在心上,傷了姐妹倆的和氣。”
蔣馨凝眉眼微垂,那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楚她是什麼表情。
半晌,蔣馨凝才把手中的湯匙一放,那湯匙滑落下去,放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姐姐也沒有做錯什麼,既然那無賴如今已經被拿下,還有什麼好計較的,橫豎也不管姐姐的事。不是麼?”蔣馨凝淡淡的說道,那深邃的眼眸卻劃過一絲冷厲的幽光。
蔣馨瑤此番倒是扮的好姐姐,她如此這般,不僅僅是顯示出她的華貴大氣,心胸敞亮,更是以此狐裘向蔣馨凝炫耀。
這東西既然是西域來的珍品,只怕是天底下,也便只要這麼一件,蔣相國把這狐裘送給了她,足可見她在蔣相國心中的舉足輕重。
即使那時候蔣馨凝還未回到蔣府,但蔣馨瑤此番卻是赤裸裸的示威。
她是在告訴蔣馨凝,她和蔣相國夫婦之間的感情深厚,不是她這個陡然回來的外人,能夠插足的。
想到這裡,蔣馨凝眼角微微上揚,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月兒亦是琢磨不透此刻自家小姐的心思,半晌才問道:“小姐要如何處置這狐裘呢?要還是不要呢?”
“要,如何不要?”蔣馨凝擡眼,微笑着說道:“既然這麼珍貴的東西,姐姐捨得送給我,做妹妹的哪有不收下的道理,如此,月兒可記得去告訴姐姐一聲感謝,至於那晚的事情,就讓她不要放在心上了。”
蔣馨凝淡淡的說完,眸子裡的寒徹光芒一閃而過,只兀自又拿起了湯匙,繼續方纔還未享用完的羹湯。
月兒鬆了口氣,即使她不明白蔣馨凝此言此行究竟有着何種的深意,但是作爲自家的小姐,她自然是沒有理由去懷疑什麼。
蔣馨凝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作爲奴婢的都要去支持,如今月兒的想法便是如此,她沒有一時一刻,想要離開蔣馨凝的身邊。
鬆了口氣,月兒正要退下,卻聽得蔣馨凝輕輕的“咦”了一聲,轉頭忽然問道:“奶孃如今在哪兒呢?爲何我總是不能經常見到她的身影?”
說起奶孃,月兒也是一愣,旋即說道:“奶孃每日也算是繁忙,不僅僅是小小姐這裡,夫人那裡,也是每日都需要她彙報小姐的情況,有時候她也會在廚房幫幫忙,是以不能經常見到她在這芸蘿苑裡。”
蔣馨凝聽得此番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卻見月兒欲言又止,終於鼓足勇氣對蔣馨凝說道:“小小姐,儘管奴婢知道你對於奶孃一直依賴信任的很,奶孃也很是寵溺小姐,一心只爲了逗小姐開心,但奴婢還是要說,很多事情,小姐切莫只是出於一腔歡喜便不顧其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