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名字的那一刻,蘇淮只覺得自己全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脖子有些僵硬,緩緩轉過頭看向門口。
沒一會兒,那木門就被人緩緩的推開了。吱呀的推門聲似是落在了蘇淮的心頭,有些刺痛。她的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從進門那一刻起,翟鑾的目光就一直正視着前方,落在正對着大門坐着的陳琰身上。
“六皇子有何吩咐?”他放下手中的佩劍,單膝跪在地上,抱拳問道。
這包廂之中本都是京中尚未婚嫁的及笄貴女,之前見着六皇子進來,因爲他是個孩子又是個皇子,衆人也就沒有說什麼。
只是這會兒,陳琰又叫了一個侍衛進來,衆貴女的臉上難免有些不好看。
倒是在場上的陳湘湘湘分得清楚事情的輕重,先低聲喚了一句“六皇子”,見着陳琰看向自己了,這纔不徐不緩的又道,“這場詩會往日裡是斷不允許男子進入,今日六皇子的到來已是壞了規矩,怎可再喊一位進這屋裡。”
“還望六皇子見諒,臣女不是有意針對六皇子,實在是這壞了茶詩會的規矩,之後就會有更多的人效仿,只怕屆時……”陳湘湘正說着,就見着陳琰眸光飄來淡淡的警告之色。
“今日這規矩既然壞了一次,還怕壞了第二次?”
見着陳琰略有些囂張的神情,蘇淮忍不住心中暗笑,終究還是個孩子,哪裡顧得上這麼多,就算是有再多的籌謀,還能步步都算的到人心?
念頭才落,她腦海中倏地又想起前世陳琰對付丞相一家也是如蘇家一般。丞相同她父親一樣,也一直都是盡心盡力輔佐,從無二心。
只因爲陳琰疑心太重,也不知是被誰挑了嘴,覺得丞相既然之前如此盡心輔佐上一任皇帝,不一定會對自己忠心。
故而蘇淮在上一世將逝的前幾日就聽到了丞相被關入天牢的消息,雖還未定罪,但蘇淮卻幾乎能預見到丞相一家的結局了。
上一世她一直受皇帝召見,也沒來過這茶詩會,今日見着,恐怕丞相與陳琰的樑子是早就結下了吧。
陳琰收回目光,看向翟鑾:“你來說說,那日醉春樓,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淮一雙眼睛一直盯着翟鑾,仔細地捕捉到了他微微向自己這兒飄過來的眸光,但是在觸到她的視線之後,很快就縮了回去。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這才用那渾厚的聲線不緊不慢道:“屬下那日應約到茶樓同蘇小姐飲茶,忽而蘇小姐說是要去個地方。屬下得了六皇子的命令,自然跟着蘇小姐,便到了醉春樓。”
“或是爲了甩開屬下,蘇小姐給屬下叫了十個……姑娘,”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翟鑾耳根微紅,說話頓了一下才繼續,“又讓蘇小姐身邊的丫鬟阿和守在房中。”
“屬下迷暈了房中衆人,問了醉春樓裡的媽媽才知道蘇小姐的蹤跡,故而走到後院,不料竟……竟然聽到了蘇小姐在同醉春樓老闆談論……違逆之事!”
話已至此,在場貴女皆是譁然,沒想到蘇家忠心三代,居然會出這麼一個有逆反之心的女兒。
面對衆人的目光,蘇淮卻是將腰桿挺直了,不緊不慢地走到翟鑾身邊,只是沒有看他:“這位侍衛剛纔說,本小姐約你去茶樓,你可有證據?”
“……京中都是傳遍了的。”翟鑾神色有些閃爍,但面上依舊是一排正義凜然的模樣。
蘇淮脣角似譏:“這話倒是有趣了,若是他日京中傳遍了你殺了當朝六皇子,不知是你信,還是六皇子信呢?”
“本小姐堂堂將軍府大小姐,就是在皇上身邊也說得上話,你跟在六皇子身邊,難道沒聽聞我早就在宮中同六皇子殿下鬧翻了?”
陳琰和翟鑾臉上皆是一僵。
“既是如此,本小姐又爲何要請對頭的一個侍衛在茶樓中吃茶?又爲何要在對頭的眼皮子底下,做這些容易被株連九族的事?”
這場大戲終是順風落到了皇帝的耳朵裡,還是劉福特意上了茶詩會,領走了這挑的三人。
“押進天牢吧。”
隆安帝派人將陳琰和蘇淮帶進宮之後,並沒有再聽二人辯解,一副頭疼欲裂的樣子斜靠在龍椅上,擺了擺手。
蘇淮自然知道依着隆安帝的性子,此事定然不會就此罷休,把他們兩個押進天牢也只是緩兵之計,這個時候隆安帝肯定已經派了人去偷偷調查了。
“蠢才。”
陳琰看了一眼在旁邊走着的蘇淮,低斥了一句,今日他本是做足了準備纔過去的,誰知道這蘇淮留了一手。
“六皇子是不是是覺得今日之事讓您丟了顏面?呵,希望六皇子下次行動之前可以拿到證據,不要再像今天這樣,賠了夫人又折兵。”
蘇淮語氣輕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押解二人的侍衛聽了深深的埋下了頭,努力裝成沒聽見的樣子往前走。
這個小丫頭膽子是真大啊,竟然敢這麼說六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這般伶牙俐齒,本皇子倒是越發的想要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的拔下來,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讓你這張嘴這麼惹人厭。”
陳琰眉頭緊鎖,這次行動失敗,是他低估了蘇淮,沒想到這丫頭還留了後手,才摔了個大跟頭,不過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有的是辦法讓蘇淮好好嚐嚐後果。
很快,陳琰和蘇淮吵了一路的事情就傳到了隆安帝的耳朵裡,隆安帝蹙了蹙眉,卻是喚來一個十分不起眼的侍衛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天牢裡潮溼多蟲,也不知道六皇子這金貴的身子能撐幾日,你要是死在了天牢裡,皇帝會怎麼辦?”
蘇淮悠哉悠哉的坐在天牢一側的雜草上,似是看戲一般瞅着對面明顯坐立不安的陳琰,唏噓道。
“只有做賊心虛的人,纔會盼着別人死吧,畢竟這樣就能滅口,蘇小姐就能逍遙法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