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利風從耳旁刮過,帶着凌厲的劍氣,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
蘇淮下意識以爲是阿和搬運的救兵到了,還沒睜開眼,手突然被一人拽起,踉蹌着站起身。
隨後腰間被攬過,地上的劍猛的被拔起。
旁邊是已經被斬斷的銀箭,徒留一個大坑,足以看出用劍人剛纔到底使了多大力氣。
蘇淮膽戰心驚地回頭一看,猛的怔住。
翟鑾單手攬住她,一手握劍,平日裡溫順的眉眼此時盡是暴戾,頗有一種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戾氣。
蘇淮第一個想法就是,剛纔看見的人影不是錯覺。
第二個想法就是,翟鑾也太他孃的靠譜了吧!
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但聯想到剛纔他還在寺廟,想來是碰到了已經逃出去的阿和,纔會匆忙趕過來救她。
四周都是凌亂的箭,隨着一道道沉重的落地聲,約十餘個黑衣人從樹上跳下,手握利劍,帶着滾滾而來的殺氣。
蘇淮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感嘆,殺她的人是有多看得起她啊。
竟然派這麼多個人過來殺,大概以爲她出身武將世家,也是一個可以以一當十的好苗子。
可惜,不是。
翟鑾攬住她的手極緊,嘞得她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可蘇淮卻什麼也沒有說,只覺得有這人在場,便什麼的不用愁了。
就和前世他單槍匹馬闖入宮廷重圍,只是爲了帶她離開。
張文軒抖着從地上爬起來,蘇淮瞧着他那副模樣,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快要尿褲子了,突然聽見他帶着哭腔來了句:“蘇妹妹……”
翟鑾眸色一沉,攬着蘇淮的手不由得一鬆。
剛纔兩人親密的模樣,他都看在眼裡。
而蘇淮此時緊緊盯着他看的樣子,也預示了他們會同在的可能。
翟鑾心裡突然有些煩躁,這樣一個軟弱無能的男人,到底哪裡值得她看上。
只能瞥了他一眼,道:“跟緊我……”
“跟個頭啊!”蘇淮一聽都要炸了,剛纔要不是這個二愣子,她也不會差點死在箭下,要不然翟鑾來的及時,現在她就已經是涼屍一具,“他死不了!”
剛纔那一番截殺中,蘇淮就已經看出,這羣人並沒有要傷張文軒的意思。
翟鑾的功夫有多深她不知道,但是再加上一個張文軒,肯定是必死無疑。
而前者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遲疑了一下:“可是他……”
“他個鬼,幫我把我的刃拿到,咱們兩人再衝出去。”她半吼出聲,這危急關頭,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閨閣禮節。
聞言,翟鑾終於定下心來,聲音低沉:“抱緊我。”
蘇淮倒也不廢話,立馬雙手環住翟鑾的腰身,緊緊抱住。
翟鑾劍一收,目光一凜,手中銀光一閃,抱着蘇淮騰空而起。
隨着那些銀光閃耀的東西飛了出去,一些黑衣人倒下在地,剩下的則跟着追了上來。
翟鑾劍氣凜人,抱着蘇淮逃跑的時候又是輕鬆解決掉了幾個黑衣人,手中銀光一閃甩出去,身後的人又少了幾個,看得蘇淮羨慕不已,若是過去了這趟風波,一定找到翟鑾花重金買下他的暗器。
望着他的側臉,蘇淮突然有些感慨,前世她被囚禁三年,蘇家沒落,她從受人追捧的尊貴長公主變成了人人都避之不及的人,唯有他一人一劍說要帶她出去,如今她危難關頭也是他一人一劍帶她突出重圍。
蘇淮說不出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感受。
她和翟鑾交情不深,甚至於以往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屬於那種碰面了也不會主動打招呼的人。
蘇淮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你一次又一次不顧性命之危相救?
可惜翟鑾再神通廣大,也敵不過身後多人追殺,更何況還帶了個拖油瓶蘇淮,前面幾次還佔了上風,可是後面一次爲了帶着蘇淮逃跑,不免受了點輕傷。
蘇淮一顆心緊緊揪起,生平第一次恨沒有跟着那個叱吒戰場的爹學一身好功夫,突然聽見翟鑾一聲悶哼,隨後就是皮肉被戳穿的聲音。
一支利箭從後射出,穿過翟鑾的臂膀,橫插出來。
可是他不過是悶哼一聲,眉頭都沒皺一下,攬着蘇淮的手顫都未顫。
兩人一路逃,前方卻已經沒了路,身後是愈發逼近的黑衣人。
翟鑾當機立斷,緊緊攬過蘇淮的腰,幾乎要將她嘞斷氣去,低喝一聲“抱緊”,隨後縱身一跳。
那羣黑衣人似乎也沒有料到會是這麼個場景,一個個面面相覷,盡是不解,一人走至崖邊,望向下面嶙峋百怪的奇石,朝着身後的人比了個手勢。
這樣的地方,就算跌下去,也沒命了。
蘇淮被他緊緊抱在懷裡,那雙手就像鐵燒成的一般,蘇淮都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明明中了一箭,抱着她,卻還是攬住她不鬆手。
翟鑾下墜的厲害,最開始用劍一路滑着作阻力墜落,可惜肩上吃痛,手幾乎快要握不住劍,硬生生咬破了舌尖,好讓自己清明一些。
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作墊背,努力不讓蘇淮傷到一絲一毫,好在在下面有個巖洞,在落下去的瞬間,翟鑾一把攀住旁邊的石頭,手被磨破滑出血痕,抱着蘇淮的手一用力,拖着她爬了上去。
蘇淮剛一上去,立馬就反手抓住了他,死死支撐着。
卻在對上翟鑾的眼睛時一怔。
她以爲他會有害怕,有後悔,有堅定,亦或者是溫柔。
可是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卻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靜。
身下是萬丈深淵,跌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翟鑾已經受了重傷,不說身上的箭傷有沒有毒,單憑蘇淮一屆弱女子的力氣,最壞的後果,就是他們兩人一同死去。
翟鑾不怕死,卻怕她死。
“蘇小姐,”他的聲音就和他的眼睛一樣平靜,宛若即將要死的人不是他,“放手吧,要是再拉下去,咱們兩個人都會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