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在過一天就要投入到真正的工作中，這一天晚上寧子墨化身乖寶寶極盡賣萌，可他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兩小隻的歪頭殺。
但是一家人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到旺財和小強身上是件好事，至少他忙起來的時候沒有人來打擾了。
而爹媽，也的要習慣他脫離這個家。
說到底，自己還是長大啦。
……
2002年6月3日星期一，這是真正回來特區的第四天。上午8:30，寧子默在辦公室樓下等着黎穎和王子琪。
前兩從大姑工廠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約定了地點，王子琪還信心滿滿地說她知道這。
？？？
特區通？
可當寧子墨見到兩人竟然是從隔壁大廈的出口出來時，他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們也住蓮花北村？”
“對呀，我沒告訴你嗎？”王子琪爽朗地甩了甩馬尾，一記歪頭殺就用了出來。
雖然她不知道歪頭殺是什麼意思，但這畢竟是大部分女孩子天生就會的東西，可寧子墨只能選擇無視。
“好吧，我們上樓吧。”
帶着黎穎兩人上了電梯，剛一進門寧子墨就和莫凡來了個對視。
“大當家回來了！快來抓活得！”
“大當家回來嘍！”
“抓活的！！”
一屋子人有很多寧子墨都沒有見過，但就是莫凡這一嗓子，竟然把一整屋子都點燃了。空氣中瀰漫着匪幫窩點的氣氛，差點讓黎穎和王子琪覺得走錯了地方。
韓清華越衆而出，先衝黎穎和王子琪點了點頭，然後走過來站在寧子墨身旁面對着衆人，“夥計們，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大當家。前倍寶的COO--寧子墨。”
有莫凡和林長信帶頭造反，氣氛頓時變得搞怪起來。
人羣裡，寧子墨還看到了湯銳雯。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臉上帶着微笑，與去年見她時怯生生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麼看來，連她都融入到團隊中。
這一年時間，不僅僅是自己在變化啊。
……
“35個人啊，老辦公室不夠用啊？”
寧子墨帶着幾人坐在窗邊的角落一字排開，突然覺得自己幾人有種曬鹹魚的既視感。
湯銳雯笑了笑，“我已經在考慮找新辦公室了，只是剛好你趕回來，所以想等你來定。”
“成，這事我來落實。這一次，我們要一次找個大一些的地方。”寧子墨點了點頭，又對着黎穎道，“昨天你們聊過產品的部分，以後我們肯定要有自己的設計師，產品中心就需要一個大的面積，所以這一次對未來1年的擴張就全考慮進去。”
“外貿公司這麼快就要建起來了嘛？”韓清華好奇道。
寧子墨點了點頭，兩手交叉背在腦後靠在窗臺邊，懶洋洋地道，“是哇，我大姑還一次性又借給我7個人。”
“寧總借了6個人？”湯銳雯語氣有些緊。
寧子墨知道她緊張什麼，畢竟湯銳雯去年從大姑工廠跳槽過來的時候，就是與工廠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景程、賀蒹葭、胡強是前天和工程師團隊溝通時，發覺他們倆表達和理解能力相當不錯的，我準備讓他們搭建產品中心。韓宇和谷轂兩人是大姑認定潛力和能力都非常不錯的新人，讓他們來做外貿銷售。”
頓了頓，寧子墨看着湯銳雯繼續道，“盧文勝、劉金花兩人一個主理採購，一個負責內部的財務。”
有幾個名字生疏，有幾個人名字熟悉，他從湯銳雯的眼中一眼就能看的清楚。但當他把所有名字都念出來的時候，明顯感覺湯銳雯鬆了一口氣。
寧子墨沒有在意這些細節，正準備說話的時候，突然發現辦公室的門開了。
一箇中年男子推門走了進來，一見到室內密密麻麻的眼睛，那人頓時定在門口。
讓寧子默感到驚訝的是，這人他前幾天就見過，正是在車上碰上的楊健。
“楊大哥。”
“子墨？”
楊健也很驚訝，他那天在臨分開前還和這個頗有見地的年輕人說可以來蓮花北找他。可意想不到的是，這才幾天的功夫，兩人竟然又見面了。
寧子默趕忙站起身來，招呼楊健往牀邊走來，湯銳雯更是立即去到冰箱拿水，而韓清華趕忙從一旁多端來一張凳子。
楊健和黎穎只是點了點頭，就覺得這架勢不對。他察覺到這一屋子人竟然隱隱以這個年輕人爲首，這頓時讓楊健有些看不懂了。
“楊大哥，你怎麼跑來這邊了？”寧子默畢竟是主人，主動地帶起話題。
楊健緩了緩回答道，“這兩天一直都在找辦公室，碰巧今天就找來這棟樓，就隨便看看。”
再四處瞅了一圈，楊健笑着說，“我是沒想到，你一個19歲年紀都不到的年輕人，竟然是這麼大一家公司的老闆啊。”
寧子默呵呵笑着不去接話，黎穎坐在另外一邊面帶微笑看着兩人也不多做聲。這時候湯銳雯適時地遞來一杯水，楊健點頭接下後，湯銳雯又坐在一邊。
楊健喝了一口，這才說道，“我本想着來了特區就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一段征程。可那天在車上碰到你，你講的那些東西對我衝擊很大。我就想先多看看，可誰曾想就找到你這來了。”
楊健搖着頭笑道，“不得不說，我和你還真是有緣。”
寧子默也樂呵着，“楊大哥，我看你氣度也揣摩你以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哪可能聽了我幾句話就動搖軍心的。”
楊健搖了搖頭，剛剛從見到寧子墨那一刻就想和他好好聊聊。那一天在車上他確實受到寧子墨言語巨大的衝擊，以至於這些天他腦子裡總是在轉着那些事情。
今天看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有一家自己的公司，他頗有些感慨。雖然圍坐在四周的人衆多，但他卻想敞開話匣子。
“子墨，眼界這個東西和年齡沒有關係，那天你講的話對我以前慣常的思想衝擊很大，我想，這和我的出生有很大的關係。
我五十歲了，前半生一直都是在體制裡度過的，35歲那年我就已經是萬人大型國企的老總了。
我92年就進到空調行業中，當時所在國企軍工轉民用，做汽車空調，一汽、二汽、上汽都是固定客戶。
後來與法國法雷奧（Valeo）集團合資，一度打算兼併廣東幾家空調廠商開拓家用市場。所以我對珠三角的同行非常熟悉，也在行業裡小有名氣。
當年至高空調還是一個小破廠的時候，李星昊（至高空調創始人）想見我，都得在楚庭花園酒店等上好幾個小時，他90%的產品都是我一單拿走。
1996年志高的臺資股東一夜之間撤資，供應商封門，也是我拿4000萬救的他。李興浩曾經說過，沒有我就沒有至高。”
楊健語速平緩地樣子，並不是在炫耀自己的經歷，彷彿是講另外一個人。他重重地吐了口氣，這才繼續道：
“正因爲我曾經站的位置有那麼一些高度，我那天受到你思想的衝擊才更大。別人看不到，不代表我看不到。截止今年，種花全國有400多家空調廠，大的企業像海兒，美地，太差了，至高都已經做到很大的規模，種花今年的空調銷量能達到2000w臺。
聽起來很大，可是壓縮機專利技術壓根不在咱們手上。就算是我們建起配套的壓縮機場，也會像你說的那樣大部分的利潤不歸咱們！生產的越多，賣的越多，我們是在賺錢。但是，專利費是一分都不能少給資本主義國家的！”
這邊楊健越說越激動，那邊寧子默也因爲突然想起這個人是誰而激動了起來。
楊健！
一位前世商界名聲不顯的奇人。
在前世種花國內空調品牌羣雄並起2002這年，他孤身一人帶着幾萬塊錢南下特區，招了五個大學生以抓鬮的方式放養全球五個大洲。
不到10年硬生生在空調行業把他一手打造的品牌做到銷量世界前十。
前世裡寧子默是機緣巧合瞭解過他的故事，打心眼裡他佩服這樣敢打敢拼的民營企業家。儘管受到時代的影響，楊健的眼光沒有寧子默看到的那麼遠。但在那個時代，這位可已經是個傳奇的人物，只是他的名聲都在圈內少數人才知道。
寧子默聽出了楊健口氣中的無奈，也聽出這位在國企高位呆過的中年人，骨子裡還是有一些名族氣節在。
寧子墨忙寬慰到，“楊大哥，你也別太過於揪心。畢竟這不算是什麼尖端科技，別的國家好歹在這些方面有很多年的積累。你要說咱們一下子超越過去，這不符合市場的發展邏輯。
資本主義好歹先我們發展了那麼多年，雖然我們一直在加速追趕，但是你必須要承認，這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有些東西不單單是時間可以去彌補的。我們技不如人，爲什麼一定要盯着那個無法逾越的短板，爲什麼不另闢蹊徑？”
“另闢蹊徑？”寧子默這個思維角度，頓時讓楊健愣了神，他可從來都沒有想過取巧的做事方式，一直都想着在自己擅長的那個領域回擊過去。
寧子默見楊健眉頭緊鎖，繼續說道，“楊大哥，有一個故事是這樣說的。有一座城市，車流和人流量很大，一個猶太人看見了商機，他開了個加油站，很賺錢。
第二個猶太人看這裡人流量不錯，他便在旁邊開了個小超市，生意也很好。
第三個猶太人看見了，就在旁邊開了個快餐店，也很賺錢。
第四個猶太人又在旁邊開了家咖啡店，依然很賺錢。
而同樣的機遇面前，所有的後來者都盯着加油站，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
寧子默頓了頓，給了楊健一些思考的空間，接着說道，“在工業時代過去幾百年的發展中，我們必須承認，資本主義裹在在很多方面是人家花了心思建立起來的，我們暫時繞不過去。
但如果我們的眼光一直都只是盯着原來的那塊蛋糕，卻忽略了新的那些可以和資本主義國家站在同一起跑線的市場機遇，這會否得不償失？”
楊健試圖跟上寧子默的思維，他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一些邊，但是不太確定，“同一起跑線的市場機遇，你是指？”
寧子默的手指在辦公室裡花了一圈，擲地有聲，“像新能源產業，新科技產業，互聯網產業，移動互聯網產業。這些還在萌芽階段或者還沒有起勢的產業，全世界的國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線。
或者說我們在現在這個階段，並沒有落後別人多少。所以，從這個角度去思考。你覺得我們是做舊時代的跟隨者，還是做新時代的領頭羊？”
“一流企業做標準，二流企業做品牌啊，楊大哥。”
楊健看着寧子默耀動的眼睛，咀嚼着寧子默這一長串話背後的意思。
好半天才苦澀地對迴應道，“50歲了，子墨，我都50歲了，人生走了一多半了。我以爲我曾經站的高度，已經足夠我看清了這個世界，現在跳出了體制自己創業。還曾想另闢蹊徑去從國外市場開始建立自己的品牌，我以爲我這個思維已經足夠開闊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你今天這一席話才讓我徹底明白，我再怎麼在空調這個行業折騰，賺的錢怎麼都有人家做標準的企業一份，我所謂的新開始也只是在別人的標準下做了一個品牌，甚至是加工而已。”
楊健嘆了一口，黯然地拍了拍寧子默的肩膀，“小老弟，我老楊受教了。”
寧子默感覺肩上的重量消逝，看到收回胳膊的楊健身形有些蕭瑟。
寧子默突然有些觸動，這麼一個人在中年卻依舊有闖勁的前輩大佬，卻被自己的無畏的眼界給打擊到了？
本來安慰的話，不應該起作用嗎，怎麼還會讓他灰心了？
寧子默的內心裡突然涌起一絲衝動，一股似有魔力的力量從自己的身體裡蔓延而出，衝着楊健脫口而出，“老哥，新世界那麼大，如果你覺得之前的計劃不合適，爲何不一起去闖闖？”
落寞地坐在凳子上的楊健聽到寧子墨這句話，
心中突然似又燃起一團火。
他擡頭正好看見那個燦爛的笑。
那一瞬間，
楊建感覺他身後有一道門，
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