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前世十分欣賞黎穎，可真的有了和她共事的機會，寧子墨才意識到她是一個多麼厲害的人。
因爲就算麥肯錫真是個可以歷練人能力的地方，但她僅僅兩年工作經驗就已經練就了一身紮實的能力。讓她在處理博大之於Foxmail的轉讓上簡直是遊刃有餘，就連對方請來的專業律師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他們沒有時間接受讚歎，週三處理完相關合同框架和細節並簽字，剩下的事就不必要待在楚庭。所以，週四再忙完最後一部分事項，週五他們倆就要趕回特區，走之前陳粒還特意跑來酒店送他們。
一臉歉意地陳粒跟寧子墨說，“抱歉啊，大當家。我們老大是個夜貓子，早上這個時候他總是睡懶覺的。”
陳粒確實有些不好意思，作爲Foxmail承上啓下的角色，她也對張曉龍喜歡睡懶覺這個愛好很無奈。但這位老大真忙起來從不耽誤工作，以前這倒是沒什麼。現在被收購了，有了新老闆還是不太好解釋。
“我去，你指望他一個奔四的中年人和我一個奔二年輕人比，我兩倍於他的年輕，他能有我精力好？”寧子墨撇了撇嘴，故意掏着耳朵道，“做事就行，反正過程是大家共同承擔的。你們信服他，我信服結果。”
寧子墨浮於面上的表演痕跡太重，輕易就給陳粒看出來。但只要年輕老闆不在意就好，她也只能訕訕笑笑。
至於做事方面，有這位大當家帶頭做出幾天表率，Foxmail團隊的每個人都是信服的。所以狀態上大家更是激情滿滿，這工作效率自然是有保障的。甚至要是大當家振臂高呼一聲，怕是大夥能當着老闆面立軍令狀了。
一想到出門前，在前些日子還有些無精打采的同事都非常專注。
陳粒覺得，
未來可期。
陳粒思想走神的剎那，寧子墨突然想到前世張曉龍以及自己的那些點點滴滴。
“公司的管理制度不僅僅是追結果，只是小團隊的時候，大家都在認真負責的做事，我沒有必要去嚴格要求朝九晚五。龍哥他習慣晚上敲代碼，我大多數時候也一樣，所以你不必擔心這些問題。”
末了，寧子墨沉聲道，“只有內心孤獨的人更加需要社交，所以他這個狀態就適合做社交類的產品。”
說完，寧子墨不管身邊兩人的反應，衝陳粒揮了揮手。
頓了頓，寧子墨又問道，“大當家這算個什麼稱呼？”
陳粒給她問的楞了一下，嘴角翹起着弧線，“大傢俬下里都不知道如何叫你好，但覺得和你一起共事似乎動力十足，所以……就想了這麼個稱呼。”
“搶錢搶糧搶姑娘？這幫程序員圖謀不軌哦。”寧子墨衝陳粒挑了挑眉毛，難得開了個玩笑。
黎穎見對面姑娘給寧子墨揶揄一句臉就紅了，頓感無奈。
她揚起手輕輕地揮了揮，“好啦，陳粒。你趕緊去忙吧，我們自己走就好了。再過些天，我就把Foxmail轉讓事宜都處理好。讓大家安心工作。”
“好的。”
陳粒點了點頭，看着兩人攔下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這裡。車子開出去老遠，她依舊站在那裡。想了半天，她都沒有弄懂大當家剛剛那句話。
***+***
A31P的電池就只有兩個小時的電，而坐在一個三人位的中間，寧子墨也不好把黎穎丟在一邊忙自己的事情，於是索性和壓下點聲音和左側的黎穎聊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的話題是被黎穎挑起來的，他有種跟節奏的感覺。
“似乎從倍寶跳出來後，你就一直很急。”黎穎問的是她最近的親身感受。
她在倍寶時不是沒有見過寧子墨的工作狀態，但從未見過他像最近這段時間這樣。
寧子墨瞧了黎穎一眼，他很好奇她是怎麼看出來的，但她眸子裡清澈無比，他便沒有矢口否認，只是點了點頭。“是有些急，畢竟互聯網產業的發展速度很快，我不想被人拉下來。”
“再怎麼快，咱們也都要一步一步來啊，你不能把自己逼的太緊，要勞逸結合。”
“我去，這次回特區就是回家，我回了家不得給拖住幾天時間，自然就放鬆了。”寧子墨撇了撇嘴。
但見黎穎依舊盯着他，她知道這是要讓自己把話說透了才行。
於是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沉聲道，“站在21世紀回望過去，你會發科技成果轉換和應用的速度越來越快。
從科學研究的新發現和發明，到形成對應產品。18世紀的蒸汽機用了100年；19世紀的半導體用了60-80年；
雷管用了30年；激光用了3年；大規模集成電路LSI從研製成功以來，集成度每18個月就翻一番，每3年就能用同樣的價格買到比3年前快4倍的芯片。
這樣說，你就會明白社會發展的進程，正隨着技術的更新迭代，加速了變快的頻率。”
寧子墨頓了頓，給黎穎一些消化的時間，卻突然發現右手邊的中年人，似乎對他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
那人還朝他笑了笑，似乎很期待他繼續降下去。
左右這些東西都是寧子墨的感悟，和未來發展沒有關係，於是他把說話的聲音加大了些，繼續道：
“21世紀在更加快速的節奏中來了，一個新的經濟模式正在誕生。它是一個知識和信息產生、擴展和應用的基礎上誕生的，可以叫它—知識經濟。
在知識經濟模式下，創造知識和使用知識的能力，成爲一個國家和他們企業在國際上競爭能力的核心。
新知識經濟模式也將成爲越來越多國家的主導經濟形態，與此同時全球化經濟時代到來了，這個時候，我國加入WTO。”
寧子墨發現除了黎穎外，右側的那個中年人眼中露出思索的目光，這意味着那人竟然聽進去了。
隨便坐趟車竟然有人能聽明白他言中之意，這就讓寧子墨來了興致。
“加入WTO意味着悶頭髮展的無規則紅利時代即將過去，全球化經濟時代的市場和國際大鱷同時向我們走來。
是別人的市場向我們開放？
還是我們的市場被大鱷侵佔？
我們在全球化大市場中處於什麼樣的位置？
是領導者？
是合作者？
還是跟隨者？
如果說在舊有的行業裡，我們因爲出發時間更晚造成了缺乏與國際大鱷競爭的實力，並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立於下風。
那麼經過2000年的互聯網泡沫後，世界範圍的互聯網行業都重新進行了洗牌，讓這個新興的行業有了不一樣的次序。
在未來的10年，20年的時間內，我們如何在國際大鱷跑出並不遠的競賽中，去給自己的互聯網產業佈局？
而如果同樣的問題跳開互聯網行業，去拋給其他行業，那我們國內企業如何去適應知識產權包圍去求得在世界範圍站個一席之地？”
寧子墨這一番連問不僅僅是對黎穎，更是對右手邊的中年人所說，那人聽完他的話陷入了沉思。
只是，寧子墨還沒有轉頭過去看黎穎，卻被那人一把拉住。
那人輕聲地道，“小兄弟，鄙人楊健，謝謝你沒有怪我偷聽”
“楊大哥，我叫寧子墨。”寧子墨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沒事，這些東西有需要的人才會去思索，也不是什麼必要藏着掖着的內容。”
楊健笑了笑，接受了寧子墨的好意。
轉即他又說到，“那我就叫你子墨吧，這樣稱呼可以嗎？”
“沒問題啊，楊大哥。”
“子墨啊，我是第一次聽到有年輕人能社會發展的速度、以及種花加入WTO背後的意義挖掘的這麼清楚。老哥冒昧的問一句，你多大年紀嗎？”楊健顯然對寧子默興趣不小，便打聽起來。
楊健氣度不凡，連黎穎也能感覺得到。於是不等寧子墨回答，她就把他賣了出去，“楊老哥，他還不滿19歲。”
一聽寧子默才19歲，楊健頓時驚訝不已，“嚯，小兄弟，你是個妖孽不成？”
寧子默餘光衝着黎穎默默翻了個白眼，但除了在工作中其他時候寧子墨沒有什麼殺傷力，黎穎自然是捂着嘴樂了起來。
楊健的注意力倒是一直都在寧子默的身上，他又細細地上下打量了寧子默一通，嘴裡嘖嘖稱奇，“本來我以爲你知道這些怎麼着也要有23，4歲。可竟然還不滿19歲，哎，和你比起來，50歲的我就真的是老頭子嘍。”
這話，寧子默不好接，只能笑笑不說話。
也不等寧子默接話，楊健繼續說道，“子墨，既然你剛剛說了中華知識產權和世界的差異，那你應該對這個還是有所瞭解的。你覺得，種花的大企業在這次加入WTO後有多少競爭力？”
楊健這個問題切入的很犀利，直接提及大企業，就是想看看對高層建築的評價？
但寧子墨並不看好此時的國企，因爲前世裡只有走過一段彎路後，國企們纔會痛定思痛。
想了想，寧子默還是回答道，“楊大哥，你說的這個層面的競爭，我覺得我們還是很薄弱的。你看，19世紀開始歐洲就蓬勃發展，兩次世界大戰雖然把經濟打退回去一些，但強大的工業基礎早在那個時候就建下來了。
到了20世紀，米國憑藉無天敵的地理位置，以及二戰過後大量的高技術人才的加入蓬勃發展着，甚至還一一國之力超越了歐洲。
所以，真要說起來，歐美工業基礎帶來的紅利早在更早時期就已經被他們轉化爲各種專利並建立起壁壘。
反觀同期的種花卻沒有實質性的太多積累，甚至因爲不瞭解和重視被有心人搶注、霸佔。陶瓷技術，交換機技術等，我們在這些市場上吃了不少沒有遠見的虧。
導致了很多先天性缺失，讓企業必須走更多的路才能找補回來。
所以，在一段時間內，在國際市場上，我們最大的競爭力就只剩下廉價的人工而已。
想要在知識產權上做到領頭羊，我們種花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寧子默這番話的專業程度直接吸引了附近不少人的注視，黎穎也是第一次聽到他跳開互聯網侃侃而談。
偏偏她看到旁邊那個叫楊健的中年，眼中震驚的神色。
楊健確實很震驚，但他還是頗有不甘，“海爾，格力，TCL……”
“楊大哥，國企我沒資格去評判，不過你說的格力未來或許會不錯。拋開國企不談，花威未來大有可爲吧。”寧子墨搖了搖頭，高深莫測地點評兩句，末了怕被噴又補充到，“這是我一家之言，算不作數的。”
楊健看寧子墨那副樣子，就明白他有自己的見解，但是礙於人多和性格使然，他不願意說。
他只能嘆了口氣感嘆道，“哎，國企雖然在計劃經濟時代發展成了龐然大物，但是在國際市場上確實像你說的那樣。暫時只能靠廉價的人工去拼一拼啊。
家電產業就是最大的反面教材，雖然我們國家制造了很多的家電產品，但很多地方還是外國的企業在賺錢。”
“子墨，你這個年紀有這番見解真的是相當了得啊。”再感慨了一句，楊建就靠在椅背上默不作聲。
寧子默能感受到楊建內心裡那種黯然，很是好奇這個憂國憂民的中年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而且總覺得“楊健”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似乎還在哪聽到過。
但寧子默沒有再打擾他，轉過頭去繼續和黎穎小聲聊着。
……
蘿湖火車站下了車，楊建和寧子默一行分開的時候，特意留下了電話號碼，還跟寧子墨叮囑道：
“子墨，要是有空……要是有空，來蓮花北給楊大哥打電話，咱們在多聊聊！”
寧子墨應了下來，看着他轉身瀟灑邁了出去。
但一想到這位老大哥竟然也去到蓮花北，寧子默就覺得有意思。
要是真的在那個地方在碰到他，這位老大哥應該會覺得世界很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