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一,中國人最大的團圓日,出門在外的人基本能趕回來的都會盡量趕回來,和着家人一起去走親訪友,鞏固着親人朋友的關係,他們坐在一起訴說着上一年分離的日子裡各自的酸甜苦辣,然後一起歡笑着幸福的事,悲傷着痛苦的事,惋惜着錯過的事……
葛霆雨自從董家出來之後就在大街上游蕩,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蔣玄和張文駒他們家裡,因爲這團圓的日子,就算是別人不說,他自己也會覺着自己相當的多餘。
街上的人不多,除了餐廳和賓館,一些個服務類行業的門店都沒有開門,白色的卷閘門齊贊讚的關着,失去了往日的生氣,給這大街上圖添了一絲淒涼之感。
葛霆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腳累的有些酸脹,那隻□在外面的右手明明凍得都發紫,但是依舊感覺不到涼意,他不想停下,就想一直這麼走着,不用考慮要停在哪裡,停下之後會要應付什麼事情。
而在這個瘦弱蕭條的背影后,一輛白色的轎車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車上的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燃着一支菸,那煙從點燃時的那一口之後他便沒有再放進嘴裡,而是由着它自己燃燒,而他則是一直盯着那背影,深邃的目光帶上了一絲不對時局的無奈。
直至那支菸徹底的燃燒到橘黃色的菸嘴,他才踩了油門滑行到那身影邊,然後打開了副駕駛的門,道:“小雨,上來,我們談談。”
這聲音對葛霆雨來說再熟悉不過,想他上輩子到最後聽到這聲音都覺着奢侈,但是這輩子,他則是感覺天好像更冷了。
不過葛霆雨倒是沒有拒絕他,因爲這麼些天的時間已經讓他足夠冷靜了,而穆斯林的事情以及葛霆雨對葛家的態度也一定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那麼接下來就是兩個人商談到底是繼續演下去還是攤牌的問題了
。
葛霆雨對於肖城這個人之所以一直敷衍着,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覺着肖城一定不是隻是他所看見的這麼簡單,而之所以這樣理解是因爲他到底圖什麼呢?如果說他圖的只是在葛揚榮手下那可憐的心腹地位,那麼他拋妻棄子,甚至不惜屈身來喜歡男人,這樣的付出與所得未免也太不相等了……
上輩子葛霆雨生命短暫,並不知道肖城最後的結局,但是到他那生命盡頭的時候,這個男人並沒有嘲笑譏諷他,而是被葛溫含拉着時,眼中只是滿滿地不屑以及不耐煩。
葛霆雨那時只顧着絕望了,完全沒有覺着他那樣的神情有什麼不妥,但是重生之後他陡然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這才感覺到不對勁,因爲他敷衍了七八年的男人,如果不愛,他一定覺着噁心至極,如果愛,他起碼在他死的時候給一個憐憫的表情,哪怕只是一個。
而不屑卻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壓根不在乎葛霆雨的生死,要知道在葛揚榮給出的任務中,葛霆雨這廢物的一生‘順遂’的走完,那麼肖城就是最大的功臣,他應該是最高興的人,如果他不在意他的生死,那麼只能說明,他的目標不是他……
那麼,他真正的目地到底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葛霆雨上了車,靠在後座上,被這裡面的暖氣一吹,都有些昏昏欲睡。
肖城看了他一眼,從後座拿了自己的西裝晾在了他的身上,然後纔將車再次啓動,“我在你的手機上裝了定位,不過你應該知道,因爲你這兩天都屏蔽了它。”
葛霆雨笑了笑,想起自己這兩天都在洪凱家,也不打算回答,等着他繼續說道:“小雨,你早就知道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了是麼?”
“也不是早就知道,也就這幾個月吧。”葛霆雨實事求是,反正大家心知肚明,都端着太累。
“那……我呢?也是一樣嗎?”
“那不是!”葛霆雨立馬否認,“你的事情我上輩子就知道了。”
肖城眼色一沉:“你知道多少?”
葛霆雨強壓着自己的緊張,儘量緩着口氣道:“也不多,就是你騙了我多少我也騙了你一樣多。”
葛霆雨對肖城的事情摸不到底,但是他爲了讓對方警惕忌憚,不得不把話說活。
肖城聽了這話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面無表情的開口道:“我並不是騙你,也是身處此位,迫於無奈,說着你或許不相信,我對你是有感覺的,不然大可不必這麼屈就自己,我這人從不會在感情上強迫自己。”
葛霆雨聽着他這神一樣的理論,徹底覺着和一種馬帝談感情那就和豬談吃飯睡覺一樣,這種家常便飯的事情簡直就是說了也白說,所幸笑了笑不說話。
見他不願意提,他想起他上一次說出的那些話,雖然他至今不明白他爲何那麼執着於那麼完美的不可能的感情,但是心中依舊隱隱地希望自己就是他想要的那樣的愛人……
肖城看着他這漫不經心的模樣,感覺身邊坐着的人突然變得陌生起來,亦或者,這纔是真正的他,如此他嘴角溢出了一抹苦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演戲給誰可能,而誰又真的入了戲了
。
“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們就不必遮着掩着了,我想和你合作,我幫你一起絆倒葛揚榮,我要的不多,只是葛揚榮手裡的那個明路包裝就成。”肖城言歸正傳。
葛霆雨見他總算是露了正臉,這便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就這麼自信自己能絆倒葛揚榮?葛家這麼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就是連我外公目前都動不了他。”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跟了葛揚榮這麼多年,他早已將我當成心腹。”
葛霆雨瞭然的笑了笑道:“那麼接下來,只要是我答應的話,你是不是還準備讓我像以前一樣不顧一切的撲向你,以此來鞏固你在葛揚榮手裡的重要性?”
葛霆雨見他不說話,但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詫異,知道是說對了路子,這就繼續道:“你這個人可真是喜歡吃虧啊,總是索要的少付出的多,這麼一點東西就值得你將計劃了這麼多年的成果拱手相讓?要是你直接替代了葛揚榮,不就得到的更多麼!”
葛霆雨無法相信這個人,因爲他名義上將自己的把柄放在你的手上,任由你宰割,而後做出明面上相對等的交易使對方心安,實際上雙方的籌碼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就像現在,讓人很容易忽略的就是他要這個明面的包裝做什麼?要知道只有黑市的人才會如此在意這個包裝,那麼這人很有可能受命於人,如此又是受命於誰?
黑市三大巨頭,除去穆斯林,剩下只有傑克森和麻子父子,就着這種類看來,他是和麻子接觸的可能多些。而麻子,一直和葛揚榮來往的原因,就是因爲這個合法的包裝。
這麼一來,也就解釋的通了,說明吳家和葛家並不是想合作,而是想徹底取代,至於取代葛家之後的下一步……那不就是劉必溫麼。
葛霆雨被這麼宏偉的計劃給驚着了,想來他家想黑白一起抓,再想那兩父子明面上還投靠了洪凱,暗地裡還在和他這個半吊子繼承人周旋,說不定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謀洪凱的位置。
如此的野心,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而肖城被他這麼一分析,面上發僵,卻依舊保持笑容道,“小雨,有沒有跟你說過,你不是一般的聰明?!”
葛霆雨覺着這話很受用,晃盪着他那依舊沒有緩和過來的右手道:“這個我自己清楚,不用你強調。”
肖城道:“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也不笨,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不一樣了,劉老爺子已經公開培養你爲繼承人,葛家倒下去是遲早的事,那麼我再取代葛揚榮的話,那不就是下一個葛揚榮的下場麼?”
葛霆雨聽他將自己這麼一擡舉,面上一笑,心中卻讚歎他的好口才,就這麼兩句話就給繞出來了,還相當委婉的表示他的立場問題。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要怎麼才能演的稍微真一些?”葛霆雨直接將問題拋給了這個影帝,要知道能取得葛揚榮那個老古板的信任,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肖城見他同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即便將自己的計劃緩緩地道來。
……
葛霆雨到家的時候,宅子里人還挺多,後偶然看見了葛揚榮以及葛承啓的身影,這便有些好奇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畢竟他是接到通知說這些人都是不回來的,哪還有什麼比挖劉必溫牆角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就在他剛剛踏進正廳往樓上走的時候就無意瞥見那坐在偏廳正中間的吳家父子,而在他看向對方的同時,對方也正看向他……
葛霆雨有些心虛的縮回了腦袋,雖然只是無意中的一眼,但是他怎麼都覺着這吳景明像是知道那事兒一樣,這就立馬放輕了腳步朝着樓上跑去,但剛走到葛承啓房間的時候正好縐芸從裡面出來
。
葛霆雨朝着她問了個新年好,她也同樣簡單小聲的回了,兩人正準備做平常樣走開的時候,縐芸一下子叫住了他道:“小雨,去看看銳銳吧,銳銳都好久沒有看見你了。”
葛霆雨聽了這一句話才覺着她的音色不對,再仔細看竟然發現她的鼻子和眼睛都紅腫着,這便想起她那天說起葛健銳身體的事情,這就點頭轉身朝着她和銳銳的房間走去。
說來葛家老宅也挺大,但是銳銳也卻沒有自己的房間,一直和縐芸住在一起,也一直沒有人提及這個問題,或許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累贅,所以無人問及,就連葛承啓也是顯少提及這個癡呆的兒子。
葛霆雨進了房間的時候銳銳已經睡着了,不知道是生病的原因還是天生小腦萎縮的折磨,這個已經十一歲的男孩兒顯得相當的嬌小,他的小腦袋陷在那碩大的白色枕頭裡,顯得格外的小,而又因爲縐芸是個天生愛乾淨的人,所以這整個牀上都是雪白色的,如此感覺這孩子安靜的睡着像是隨時都要離開的一種恍惚感。
葛霆雨這是第一次這麼仔細的看着這個自己名義上的侄兒,這個孩子挺漂亮的,和葛承啓長的特別的像,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不過他的這份想象並沒有得到他父親的垂愛。
葛霆雨仔細的回憶着上輩子這個孩子的結局,幾乎也是年後沒多久離開的,而他的離開葛承啓甚至沒有參加。就是這樣一個不重要的存在,悄悄的來,然後悄悄的走,什麼都沒有留下。
葛霆雨知道縐芸讓他來的意思,估計她想着這孩子活不了多久了,這就想讓他來看最後一眼……
……
當天晚上,葛霆雨又是到半夜才睡,就一直惶惶的,生怕葛家突然有動靜,然後傳出銳銳的事情,後不知過了多久好不容易睡着,枕邊的手機卻突然的響了,他習慣性的接聽,不想竟是洪凱的聲音,“睡了沒有?”
“睡了睡了!就是被你吵醒了,你打電話不看時間的?!”葛霆雨一聽他聲音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自然也就沒好口氣了。
對方顯然也沒在意,倒是岔開話題道:“你今天走的時候怎麼沒有和我說一聲?這點規矩都沒有?”
“切!我又不是你家人,省的讓你誤會我是想方設法吸引你注意,要和我籤合同什麼的,我受不起啊!”
對方好久沒說話,半晌才幽幽來了一句道:“你受得起!”
葛霆雨聽了這話好久才反應過來,爆喝道:“我操|你大爺!敢鑽老子空子,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別想打我主意,因爲我壓根看不上你,夠明白了嗎?”
這話一出,對方又是很久沒說話,後他都不確定對方是否聽見準備琢磨着再說一遍的時候,只聽電話裡相當低沉的聲音道:“知道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